一整天,每当故菲叫唤「初光」,这个原本温暖的名字的时候,他还开心吗?还兴奋吗?
不,初光此刻只有作呕的冲动,他已经不愿意再听到故菲姐姐叫他的真名了。
为什么?同一个名字,兰若老师那里念出的感觉,同故菲姐姐念出的感觉,天差地别。
同一个名字,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求求你,别杀我哥哥,都是我的错……呜呜呜……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求饶的是那条一阶三彩斗鱼,是一个稚气女孩的声音。当她听到一方霸主就要将他们立即淘汰,直接吓得哭了起来。
初光刚刚思绪万千,一时没注意到那条和他同种的三彩斗鱼竟是条雌鱼,听到这个童音,动了恻隐之心。
“初光,先杀了这个爱哭鬼,你听她说得越多,你的心就会越动摇。”故菲再次强硬命令道。
故菲此时心中也是十分感慨,想想当初的仙子,在面对自己可能被淘汰的命运之时,很淡定。
如果仙子当初,也像这只三彩斗鱼一样哭哭啼啼,对仙子的性命不仅不感兴趣,最后也绝对不会收留她,认做自己的妹妹。
同样是幼生期的一阶三色「生存者」,仙子比这条三彩斗鱼要优秀得多。
那条银龙鱼没想到,一方霸主连盘问他们的来由都懒得问,便直接下杀手。而且把第一个淘汰的目标,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他妹妹身上,心中顿时大急。
只见银龙鱼身上四色荧光闪烁,准备释放自己的生存特技,拼死守护妹妹。
他也后悔了,后悔自己太过宠溺自己的妹妹。而这份溺爱,如今成了亡灵的毒药。
尽管知道藏匿在一方霸主栖息地附近凶险万分,可为了满足妹妹的心愿,他们去而复返,才导致了这次悲剧的发生。
故菲见银龙鱼有所行动,身上六色荧光一闪即灭,瞬间就将银龙鱼电得麻痹眩晕。
如果当时银龙鱼不是发动特技去守护他的妹妹,而是向仙子和初光发动攻击,那么故菲可能已经将他直接轰死。
“一方霸主,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只求你们放过我妹妹。她前几天才刚刚变异,体内的熵云浓度很低,对他们两个作用不大。”
银龙鱼哀求道:“只求你放过一阶的妹妹,我是二阶「觉醒者」,我的体内已经凝结出泉眼,我对你们更有利用价值。”
银龙鱼能进化到二阶,自然不傻,他没有像那条鳝鱼一样直接冲杀过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他只希望能够给自己争取一点诉说的时间,为自己的妹妹存活制造机会,即使自己必死无疑。
“初光,快动手,别再让我听到他们再多说一句话。”
故菲怒了,因为初光的犹豫,银龙鱼兄妹正抓住这生死的间隙,大打感情牌。
“仙子,你来,一个都不能留,别留复仇的火种。”
故菲见初光对她的指示无动于衷,拿出仙子来逼迫他。
仙子突然被叫到也是略吃一惊,从故菲在远处没将这对兄妹直接淘汰,而是把他们捕获回来,仙子大概已经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如今被故菲拉入其中,一时也是不想接这个梗。
安安静静的夜晚,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小插曲,就不能让本仙子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仙子心里抱怨着,无奈地朝着银龙鱼和三彩斗鱼游去。
初光立刻明白故菲的用意,故菲想借仙子来替他除掉这两条鱼,不必让他感到左右为难。
“仙子,你别听这个女魔头的?她已经走火入魔了。”初光游过去阻拦在仙子面前。
他看到三彩斗鱼的时候,内心就已经动摇,他想起了自己变异之初,第一次遇见的那条三彩斗鱼,虽然它只是一条普通的雌鱼,但却给他当时那颗恐慌的心,带来了一丝安宁。
可这个第一次给他带来安宁心境的雌鱼,却在他的眼前葬身鱼腹,如今类似的情况又要上演,教他如何置身事外。
“你竟敢骂本大小姐是女魔头?”
故菲听到初光给她起了这个不雅的外号,想想自己过去受大凶器的影响,这辈子当不成淑女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被自己的弟弟,加持上一个暴力光环。
真是越想越气,骂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东西吗?就像人类世界的纨绔子弟,中看不中用。
以你这份柔情寡断,赖着我们勉强划水又多活了一集,放你自己出去生存,我看你最多活不过两集。”
初光现在已经不像白天那般,被折腾得像个麻木的机器鱼,小睡了一会,此刻头脑清醒得很。
直接怼道:“我现在不再需要你的保护,我们就此分别,让我独自去找兰若老师,但你也不能再伤害他们两个。”
初光此刻的信念坚定无比,这是他第一次反抗故菲,也是自他进化以来,最勇敢的一次。
就连仙子,也因为小跟班誓死不从的勇气而感到意外。
“哈哈……哈哈哈……”旁边的银龙鱼强行加戏,此刻反而绝望地笑了。
银龙鱼心里很清楚,左右他们生死的,不是那两个弱小的一阶小鱼,而是最强的一方霸主。
从刚刚一方霸主所表现出,那种杀伐果决的个性来看,这一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的大场面。
银龙鱼意识到自己生还的希望,已经无法再靠小聪明来博取。
他预感到今天的死局已定,也无心再听他们几个,为了自己的性命去留而争吵。他只想在活着的最后时刻,能够帮助妹妹实现那个简单的心愿。
所以,他绝望地笑着,毫无顾忌地打断了故菲和初光的争吵,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我们兄妹,今天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只有一个简单的请求,能不能让我妹妹吃一顿你们昨晚做的晚餐,让我最后再看一眼妹妹的笑容。”
不仅是初光,就连故菲和仙子都愕然了,听得都是云里雾里,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呜呜呜……对不起……哥哥……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本已安静的三彩斗鱼反而又哭了起来,想把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因为再不说,她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呜呜呜……因为黑夜中看到水里有光球,我以为这里有什么宝贝,就偷偷过来看看。
呜呜呜……可哥哥看到姐姐后,说这里太危险,带着我走了。
呜呜呜……可走的时候,我闻到了好香的味道,又硬拉着哥哥回来,看到你们都睡着了,身边还有那么多剩饭剩菜。
呜呜呜……我就想在远远的地方藏着,等白天你们走了,我们再过来吃你们的残羹剩饭。
呜呜呜……哥哥骗了我,骗我说那么远的距离,姐姐是不会发现我们的。
呜呜呜……哥哥为什么要骗我。
呜呜呜……哥哥我不吃就是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三彩斗鱼妹妹明显还很幼齿,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哭诉起来,滔滔不绝。
故菲她们这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一场美食引发的凶案。
人为财死,鱼为食亡。
这年代的小女孩都怎么回事,为了吃口零食,小命都不要了吗?
吃胖了将来嫁得出去吗?还是说长身体的时候,小鲜肉怎么吃都吃不胖?
故菲想起了老阿姨的痛点,现在需要控制饮食,多做运动,保持身材。
又想到那个开外挂的老妖婆,青春永驻,童颜不老,气就不打一处来。
最后恶狠狠地盯着仙子,好像她才是那个勾起老阿姨痛点的罪魁祸首。
仙子似乎理解了故菲姐姐眼中的苦涩,摇头摆尾表示:
自己无辜躺枪,也很是无辜呐。
“故菲姐姐,就让他们先饱餐一顿吧。”
仙子可不想以身试雷,引火烧身,把话引到关键话题上。
故菲此时也是脑壳疼得很,看着这小金像奖满不在乎的一句话,就给她铺设好了一个台阶,她也是又气又恨的顺着滑了下去。
气的是仙子对姐姐没有同情心。等你将来上了年纪,就明白老阿姨的痛处在哪儿了。
“吃吧,吃吧,一个个吃货,最好都吃到撑死。”
故菲先是冲着三彩斗鱼天降大火,又对着初光骂道:
“特别是你这条废鱼,给我死命地吃,敢留一口剩饭,姐姐给你做电击治疗。”
那三彩斗鱼妹妹看到一方霸主大姐姐,朝着她发出熊熊烈焰般的无名火,吓得都不敢哭了。
银龙鱼心智还算坚定,至少在活着的最后时刻,他替妹妹完成了这个最后的心愿。
而初光呢,中毒更深,暂时对自己的废材属性给予了肯定,第一次听到被故菲叫「废鱼」,心里是那么舒坦。
虽然跟故菲和仙子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初光的脑子也算是被她们开过光了。
最后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故菲用「初光」叫他的时候,似乎把对兰若老师的偏见,都发泄在了自己的身上。
故菲姐姐刚刚没有再叫他「初光」,而是平常叫的「废鱼」或者「垃圾」,说明事情有了转机。
初光原本白天吸收了那么多熵云,根本就不饿,加上今天经历的血腥场景,食欲也不佳。可为了能够争取保住银龙鱼兄妹,他还是拼命吃了起来。
此时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两只斗鱼拼命吃食。
故菲被勾起老阿姨的痛处,心情不太好。
仙子在一边旁观,又不能点破。
此时无声胜有声!
水域一时出奇地安静,仿佛这是「最后的晚餐」那样的末世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