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喂完了奶,以为他会睡着,没想到他吃饱了竟怎么也不肯闭上那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她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扯着嗓子哭,她在摇篮边守着,他就抱着自己两条小肥腿儿盯着她咯咯咯地笑。
还有一点儿,她一天的工作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孩子怎么哄也不睡,于是她把晨靖柯拉过来,让他陪他玩儿,自己去工作。
晨靖柯脸上写满了抗拒,给孩子丢了个玩偶到摇篮里,想让他自己玩,结果孩子抓起玩偶的头发一扔,差点扔出摇篮外。晨靖柯把玩偶放回孩子的手边,孩子抓起玩偶又是一扔,他似乎很喜欢这个游戏,反复多次以后,笑得越来越欢快。
等林曦收拾完了这边,到另一边去接孩子时,她看到晨靖柯脱了鞋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爬来爬去,小晨晨紧跟在他身后。孩子总想伸手抓住晨靖柯的西服后摆,晨靖柯轻轻一闪,衣服后摆掠过他的小手,让他怎么抓不着,他便又开始爬,全程笑个不停。晨靖柯面色温柔,时不时地鼓励孩子跟上来。
发现林曦过来了,晨靖柯敛起脸上的笑容,站起身将孩子捞起来放到她的怀里,然后自己穿起了鞋子,说要送他们回家,林曦点点头没有拒绝。其实她早上上班开了车过来,如果晨靖柯送他们回去,她明天一早还得打车上班,实在是麻烦,不过她也确实想让孩子和他待的时间长一点。
晨靖柯将林曦母子送到公寓楼下,车靠边刚停下,他就看到了等在公寓大门口张望的海勒,林曦向他表示感谢告别,他别过头直接不打理他,在她下车后猛地拉上车门走了。
海勒提着一大包东西走近林曦,在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站定,笑容依然温柔,但林曦看得出来,她对他说的话是有效果的,他在极力克制溢出他对她的情感。他把她送上楼,将给晨晨买了一大包日用品递给她就走了,没有让她有任何压力,而这反而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知道他以后会需要帮助的,她只是在等待时机。
次日早晨上班,林曦在Eramond 大厦楼下碰巧遇到了晨靖柯。她老远就看到他了,冲他招手打招呼,他像是没看见一样,漠视了她的存在从她面前直接走过。她越发觉得晨靖柯刻薄了,自从发现他没有死,他像变了一个人。也许以前他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失忆了以后,对她和对别人一样了,她接受不了而已。
晨会上,负责和林曦的团队接洽的人提出让林曦和他们这边一个人去外地出差,时间大致为一个星期左右。林曦表示自己孩子还小,尚在哺乳期,举荐了一名她的得力部下,可对方坚持要求她去,说这是上级的指示,比起她,领导没那么相信其他人。
林曦找到晨靖柯,请求他让她安排另外一个同事去出差。晨靖柯头也不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林曦以为他根本没有听她说话,正要发火,结果他直接干脆地回了句不行,就得她去。她火冒三丈,气得跺脚,跺完脚就走了,不愿再多说什么。
当天开完会,第二天就得去出差,这使得林曦很是沮丧,一整天心情都低落到了极点。打小晨晨出生后,她还从来没有离开他这么长时间,只要一想到她出差的这几日里,他会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她就难受得呼吸困难。
这晚阿姨走后,林曦就守在了小晨晨的婴儿床边,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他安静而美好的睡颜,不想工作,不想出差,不想做任何事,只想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的小男孩。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就这么待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潜伏在黑夜里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蓄势而来。
风一阵比一阵劲烈,拍打在大幅玻璃落地窗上,使其发出和管乐器差不多的声响,仿佛要把它彻底击碎才肯罢休。一道又一道的巨型闪电就先劈开了乌云密布的天空,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咆哮着从天边滚了滚了,没一会儿,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一声雷鸣响起,小晨晨便受到惊吓醒了过来,撇着嘴委屈巴巴地哭了,哭得特别伤心。林曦把他从摇篮里抱起来搂在怀里,有节律地轻拍他的背部,在室内来来回回地走,边走边摇晃试图安抚他受惊的情绪。
电闪雷鸣不止,小晨晨的情绪始终不能稳定下来,哭闹得厉害,哭得林曦心烦意乱。她想起自己明天就要出差,将离开他一周左右,内心极度不安不舍,受他感染,也哇地一声哭了。小晨晨见林曦哭了,不安全感陡增,哭得更厉害了。
晨靖柯正要下班,专门来到林曦办公室外想要来看看她,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待听到孩子惨烈的哭声才敲门进来。林曦因为哄着孩子,没发现办公室进了个人。
林曦搂着小晨晨一起哭的样子,看得晨靖柯心口一堵,他长臂张开怀抱住林曦和小晨晨,心疼地拍着他们的后背。林曦突然被人抱住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是晨靖柯时,面色一凛,狠狠推了他一把。
不想和晨靖柯说话,林曦提着包就下楼了,晨靖柯跟在她身后,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没什么人,林曦和晨靖柯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转个角,林曦就发现有个人在她的停车位前面来回踱步,那人在看到她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笑容在看到她身后的晨靖柯后有几秒的僵化,随后目光在移向她后又重新变得温柔了。
“你怎么来了?”林曦问海勒。
“雨下得太大了,你带着孩子回去不方便,我来接你们。”海勒自然而然地接过林曦肩上的背包,为她拉开了车门。
人在伤心低落时被人关怀宠溺,总觉得更加委屈,能够独自承受的仿佛也再不能承受了。林曦站在原地,泪光闪烁。待林曦上车后,海勒关上车门,站在原地与晨靖柯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透过车窗,林曦隐约察觉到了海勒眼中的敌意。
晨靖柯一直站在停车场,目送海勒的车远去,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刚刚他本想上前留住林曦,可她似乎有些排斥他。
到公寓楼下时,夜雨已经停了,林曦抱着孩子站在路边,伏低了身子透过半开的车窗,向海勒道谢。道完谢,她停顿了一下,说道,“以后不用来接我了,海勒教授,我不想……欠你太多。”
海勒笑得勉强,不过还是答应了她。
海勒走后,林曦抱着孩子在公寓楼下的马路边站了好一会儿。大雨过后,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闷热,一丝凉爽,很奇怪这两种感觉能同时存在,就如同林曦此时此刻的心情。
刚刚海勒在车上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差点就将自己明天要出差,晨靖柯让她去出差的事告诉他了,她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回答,他绝对会请求她让他照顾小晨晨,帮她解除后顾之忧,可她忍住了。在她推开晨靖柯之前,她恨不得对他使用暴力,明明可以让别人代替她出差,他偏让她去,她知道这绝对是他的主意,别人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命令她去,而且只要是有同理心的人都会通融理解她的难处。
推开晨靖柯以后,到站在这里,林曦明白了一件事,不管她多么生气,纵使见到暖心的海勒还委屈到泪光闪烁,她最爱的只有那一个人,因此,她庆幸自己没有将这事告诉海勒。
小晨晨安静地躺在林曦的怀里,咂巴了两下嘴,睡得香甜。她把小晨晨送到无形家里,让他帮忙带几天,他本欲推辞,可惜当看到她眼中难掩的期待,他不忍拒绝,伸手接过了孩子,提醒她早点回来。无形没想到,这一接林曦倒是放心了,他却摊上了大麻烦,接下来的几天,他可以说是度秒如年,整日生活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里和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什么也不敢做生怕弄出动静惊醒他的恐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