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太监忙说：“不敢跟姐姐比，姐姐是格格身边得用的，比我们强，阿哥连我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搭了两句闲话，玉瓶放下碗去茶房，苏培盛带着他徒弟在那边用。
进去时两人正在说话，张德胜站着伺候他师傅，道：“还是格格这边好。”
“那自然啊。”苏培盛看到玉瓶进来，让张德胜问玉瓶好，他笑道，“晚上阿哥该是要歇在这儿的，姑娘辛苦了。”
“爷爷辛苦。”玉瓶屈了屈膝出去了。她就是过来露个脸，得这一句准话。
看玉瓶走了，张德胜小声说：“福晋那边……”
“一会儿我亲自过去说。”苏培盛道。
张德胜伺候苏培盛漱口，说：“要说福晋也是想着爷的，还特意送点心过去。师傅一会儿可小心些。”
“不打紧。”苏培盛整冠理靴，道，“福晋是个贤惠人呢。”就是不入阿哥的眼，不过她跟李格格确实差着道行呢。看人家李格格，大晚上的能想着整个汤锅给四阿哥，又不费她的事，动动嘴就行。福晋就知道送过去几盘干巴巴的点心。
就算不跟李格格比，可福晋连四阿哥爱吃什么点心都不知道。一看那点心就是膳房今天做的例菜，天天都有，新鲜是新鲜，就是哪儿都吃得上，那这谁还稀罕？
苏培盛从茶房出来，在寝室外头略站了站就听到屋里四阿哥和李格格正温声细语地说话。他交代张德胜小心伺候着，转头去了福晋那边。
里屋，胤禛洗漱完坐在被子上，他只穿一身里衣，李薇坐在他背后给他通头。
她的手势轻柔，胤禛让她弄得一会儿就心里痒痒起来了，大手放在她脚上忍不住揉捏着。李氏的脚，脚掌肥厚却无骨，握着刚好一满把。
李薇今天打定主意要千般柔情地把他给伺候好了，果然起效了。他抓着她的脚揉，揉得她整个人都不对了，要把脚给抽开又抵不过他，还不敢大力地挣。
不一会儿就被他压下来了。
他还说：“你今天这么乖，爷喜欢。”
她早发现了，他喜欢自称爷。所以她也叫他爷。
这算不算小孩子想装大人？
看着他皮光肉滑、青春洋溢的小嫩脸，她真觉得这声爷叫得太可乐了。
不过这种想法跟四阿哥英明神武的形象不符。
她告诉自己，憋住，不能笑。
“噗……”
胤禛看她笑得直不起腰，索性把她侧过去从背后来，下巴架在她肩头笑道：“摸着你痒痒肉了？”
第二天早上，四阿哥自然还是从李格格这边出去的，元英和宋氏都瞧得一清二楚。
这天，李薇跟膳房说要吃猪肉韭菜馅的饺子。
第一茬的韭菜，多嫩啊。她是见膳房给的粥菜里放了腌嫩韭菜才知道，哦，原来韭菜已经下来了啊。
必须吃饺子！
玉瓶去膳房说过后，马太监就苦笑着摇头道：“这个李主子，人不大，花活儿可不少啊！”有现在就吃饺子的吗？想吃这个馅咱吃包子不行吗？
刘宝泉道：“废什么话啊？主子要什么还要跟你商量？赶紧麻利地去！挑最嫩的韭菜，找两个好手来拌馅儿。”
最后送来的是三种馅儿的饺子。
李薇点的韭菜猪肉，素馅儿的韭菜鸡蛋，三鲜的虾仁、海参、干贝。
结果她点的韭菜猪肉没吃几个，却把三鲜的几乎给包圆了。李薇吃得泪流满面……味道好鲜甜！
屁民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她去年进宫时还没摸清山门没胆子瞎点东西，在李家时这种等级的饺子馅儿也不是他们能吃的。皇宫里还是有好东西的！
李薇突然觉得她是空守宝山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居然一直拿民间小吃来调戏宫中的御厨们。
等胤禛从上书房回来，就看到她一脸满足。
“有什么好事？”他笑着拉着她的手坐下，目光扫了下她的肚子。
李薇忍不住跟他说：“爷，今天膳房送来的饺子特别好吃！”
胤禛倒是门儿清，反过来问她：“你中午要的是饺子？”他在宫里住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膳房这个时间包饺子的。
肯定是她要的。
“我早就想吃了……”她拉着他的手撒娇。如果是在现代社会，想吃饺子出门买两袋，什么口味吃不到？不爱吃速冻的也可以自己包，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在李家时，李薇想吃这个也要对着阿玛额娘撒娇，所以她也多少知道，这个东西不到季节吃是有些怪。
但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行。饺子还没那么神圣。
宫里规矩她心里有数，但想想看，不过一道饺子而已。她在四阿哥身边如此受宠，吃盘饺子不算特别出格，于是就跟膳房要了。
最要紧的是，这东西不难得。她要是吃道菜要杀七八十条鱼，只吃鱼鳃上的那一疙瘩嫩肉，那叫奢侈，只是一盘饺子，就是四阿哥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
果然，四阿哥说：“什么饺子那么好？让他们晚上也进一份上来。”
等膳房晚上把饺子送来，他尝了一个，一脸平常，对她这么喜欢反而奇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吃得不得了的饺子？”
他的表情太不可思议，李薇就着他的盘子吃了一个，那股鲜甜在嘴里弹射开来，整颗的虾仁，包含浓汁的贝肉，她瞬间又被征服了。
他被她逗笑了，把一整盘都推给她道：“既然喜欢就都吃了吧。真是，可见你是没见过多少好东西。”后来他在一旁看着她把一整盘都吃了，边看边笑。
晚上，胤禛又拉着李薇消食。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被他掐着腰动作。她的腿酸得不行，只能抱着他哭着求饶。
她哭得靠在他的脖子根不停地蹭他，最后用发抖的牙咬住他的肩膀。
早上，四阿哥起来时就一脸小得意，直到顶着星星往书房去的路上还嘴角微翘。
虽然是太监，但苏培盛也不是不能理解四阿哥得意的心情。把一个挺喜欢的小美人儿弄得下不了榻，是挺值得骄傲的。
中午在书房用膳时，胤禛只拣几道还算清淡的菜吃了两口，米饭就汤干咽了两碗。吃完后上膳太监撤膳桌时，他对着膳桌上一道鱼翅螃蟹羹看了几眼。苏培盛正纳闷，四阿哥小声对他道：“让膳房备上这道菜，晚上我看书晚了要用。”
吹牛。
苏培盛伺候四阿哥有十年了，最清楚这位爷不吃这种稀糊糊一样的羹，每次看到都要皱眉。
这菜是给谁的他一猜就知道，悄无声息地下去传话了。这菜确实需要让膳房先备着，螃蟹要早点儿去领，鱼翅也要开条子进库房拿。
晚上，胤禛照例歇在书房，传了晚膳上完膳后，赏给福晋四道菜，宋格格一道菜，李格格一道羹。
苏培盛的徒弟张德胜小心翼翼提着膳盒把这道鱼翅螃蟹羹送到李格格处，站在外边等着她吃完好回去回话。
他去的时候前面一个人正在说福晋很喜欢四阿哥赏的四道菜，说鹿筋做得尤其入味地道。
胤禛点点头，等前面的人都下去了，张德胜上前，站在三步远的地方，低头道：“李主子跪谢主子爷赏的羹，说以前从未尝过。”想了想，眼角瞄了苏培盛一眼，又加了一句：“李主子就着米饭全吃完了。”
胤禛几乎能想象到她把这道名菜当汤泡饭吃了。
想着那稀糊糊的汤羹泡在米饭碗里他就没胃口。张德胜看他脸色不善，顿时害怕得腿都软了。
苏培盛见他这没出息样就生气，使眼色轰走张德胜后，上前悄悄给四阿哥换了杯茶。等了一会儿，才见四阿哥回神喝茶。
见胤禛没精打采地看着窗外欣赏月色，苏培盛觉得阿哥爷大概是还想到李主子那里歇，只是若是去了又要做那事。
何必呢？年轻阿哥喜欢女子又不是什么缺点？皇帝每夜都召妃嫔伴驾也没什么啊，有时一夜能召两三个人呢。龙马精神嘛，是好事啊，多威武。何况四阿哥还年轻，就是每日都幸李主子又怎样？说不定李主子还高兴呢。偏四阿哥自己非要管住自己，今天做了，就非要歇两天。也不见他累，没事还发怔还想。苏培盛实在不明白。
李薇这边一气吃了两碗米饭，顶得胃有些胀，她就站起来练字，但还时不时回味刚才那汤羹鲜美的味道。
四阿哥连着在她屋里歇，这段时间跟之前也没两样。宋格格怀了孩子也没突然就变成她的劲敌，福晋的手段除了硌硬她以外也没别的作用，因为她管不住四阿哥的腿。
李薇心道还是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她心里的那点儿小不安就慢慢地消了。
人生愉快，平安喜乐。
秋天，是吃蟹的好季节。李薇就冒出来一句：“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啊。”
玉瓶头也不抬地做着针线，做的是格格今年冬天的新褂子：“那东西寒性重，不能多吃，您可快到日子了，吃了非肚子疼不可。”
也是。李薇略有些可惜。
宋格格还怀着孩子，福晋虽然不管她们每天吃什么，但也有个大概的范围。李薇平常点的羊肉并不出格，满人吃牛羊肉比猪肉的时间长多了。但她要是想吃螃蟹可有点儿问题，这东西不是分例里的常备材料。要不是四阿哥今天送了螃蟹羹来，她都忘了这回事了。想起在家时，河蟹挺便宜可以随便吃，进了宫反倒吃不上了。
结果李薇晚上做梦都是螃蟹，小河蟹的脚细，壳又嫩，她最喜欢把小河蟹的脚用油一炸，再用辣椒一爆炒，直接咯嘣咯嘣地嚼着吃啊！
李薇早上起来，只记得梦里流了三千尺的口水。越吃不上越想得厉害。中午玉瓶问她吃什么，她却想现在跟膳房说晚上吃蟹黄包子来不来得及？
最终还是点了个百果虾仁解馋。
玉瓶问还要不要别的？
她想着螃蟹，道：“再来个溜鱼片吧。”
玉瓶后知后觉，道：“格格是想吃鱼吗？”
“嗯，差不多吧。”
玉瓶去膳房的路上还在想着，李格格没精打采的是想念四阿哥了？今天四阿哥一定来，到那时格格就该高兴了。
想起四阿哥对格格的体贴，玉瓶心里也美滋滋的。
倒是膳房的刘宝泉听到这份菜单时明白了，旁边的马太监没话找话，道：“原来李格格爱吃鱼啊。”
牛太监也跟着奉承道：“那我去给李主子挑两条肥点儿的鱼。”
刘宝泉呵呵笑，等没人时跟牛太监交代了一声，让他跟庆丰司打招呼，最近阿哥所这边要几篓秋蟹。
牛太监满口答应，立刻就要去，摩拳擦掌道：“现在正是吃它的时候啊！前天我去庆丰司的时候都瞧见了！个顶个都有七八两重呢！”他心里不由得想，要是哪个阿哥吃着好了，他也能卖个好！
下午，胤禛从上书房回来后，先去了正院看福晋。
福晋这段时间天天抄两卷经。胤禛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他让她抄一卷，她偏要抄两卷。知道上进是件好事，但……也有点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胤禛不是不明白，福晋这是为了讨好他。
以前他刚进上书房时，师傅布置十张大字，他回来要写二十张。皇阿玛说每讲一篇书要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他每次都要挤出时间来多背个三五十遍。
他当时是想努力再努力，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好，好让皇阿玛和师傅看到，夸奖他，喜欢他。好把其他兄弟比下去。
但现在看到福晋这样，他却觉得这人不听他的话，有些生气了。
这让他想到或许当年，他也做错了。
现在宋格格已经怀有身孕，他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如果以后他的阿哥每篇书多背三五十遍，他是会觉得他努力用功呢？还是会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些……笨？
不然，别人读背一百二十遍就能记住，他还要比别人多花三五十遍的工夫？
不过福晋是为他才辛辛苦苦抄经的，他只要想起她的心意，那一点儿火气就都散了。
只是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比起宋格格以夫为天的柔顺，福晋是有大主意的人。这样的福晋……让他想起曾经的满蒙女子，她们手握丈夫帐中一半的权力。而作为一个阿哥，他还想起入关后的科尔沁和永福宫……
从世祖起，宫中女子的权柄就在不断地被限制。曾经权倾朝野、左右皇权的科尔沁也在世祖和当今两代皇帝的努力下，从后宫中渐渐消失，退回草原。
作为一个已经开始办差的阿哥，胤禛在开始记事起，皇阿玛就已经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影响力减到了最低。但是从上书房的师傅嘴里，那寥寥的几句话就把胤禛惊得一身冷汗。
堂堂世祖，竟然两任皇后都是科尔沁的女子！后宫大半是蒙古族人！在摄政王死后，世祖居然也只能用冷落全宫女子的方式来保全满族人的江山。
他印象里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是两位普通的老妇人。谁能想象当年的世祖在她们面前也无能为力？
有世祖的前车之鉴，当今的做法给了胤禛很大的启发。
满族女人从嫁人起就有着很大权力，曾经的太宗数位大福晋就是战败后带着无数的牛马奴隶嫁进来的。
比起汉族女子的温柔和顺，她们天生就有野心，也有能力成为丈夫的助力，掌握丈夫的权力。
胤禛却并不打算给他的福晋这样的权力。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满清入了关，他们不必再牧马放羊，不必再逐草而居。他们来到中原大地，占领了这个如画的江山！
他的福晋，应该和汉族女子一样以夫为天，而不是想着分享他的权力，建立属于她的权威。
和他一样的阿哥不在少数。
不然，为什么太子冷落太子妃？宫中对太子妃的赞誉越胜，他只会更加冷落她。
而跟他一同迎娶福晋的五阿哥为什么纵容两个格格凌驾在五福晋之上？
他为什么让宋氏先于福晋有孕，为什么独宠李氏？
他们都要让福晋们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贤、明、智、慧，她们绝不能拥有比自己的丈夫更大的名声。
看着太子妃，胤禛就像看到了他的福晋。这两位福晋都太好名了。
太子妃是贤，四福晋是孝。
而像大福晋和三福晋，人们提起她们反而毫无印象。至于五福晋，虽然他没见过她，但看老五在她一进门就开始整治她，大概……这位福晋也是手伸得太长了。
胤禛在福晋这里用过晚膳，然后又去看了宋氏，最后还是在李薇这里歇下了。
正院里，元英听着石榴站在下面回禀，四阿哥留在李格格那里了。
她知道石榴正在担心地偷偷看她，她挥挥手，道：“下去吧。”
福嬷嬷小心翼翼地进来，道：“福晋，天不早了，您累了一天了，歇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