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衣装,感觉怎样都不满意,头顶翘起的头发好像跟他作对似的,抹也抹不平。
算了,本来也没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是为了应付老妈。虽然是自己觉得最漂亮的衣服,不过终究还是明白自己没有一副撑起它的身躯。他拉了拉衣领,镜里的背影怏怏的走出房门。
入冬以来,天气越来越冷,三两的雪花飘到身上马上就化成水滴,难寻踪迹。街上行人稀稀拉拉的,高高的梧桐树立在两边,坚硬的有着裂纹的石板路依旧没有翻新。叶秋记忆中的小镇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化。
有些冷清,有些让人想逃离。
他双手放在口袋里,一个人走着。衣服没穿厚实,感觉有冷风飕飕的从身后穿过。
叶秋年过22,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工作也才刚刚开始起步。回家过年,到家还没几天,他妈就给他安排起相亲起来了。也许是看到几个发小已经准备结婚的都有了,看叶秋还是个木瓜似的,妈妈都急了。
不过在他看来,谈恋爱这事怎么说也急不来吧。
走了几分钟,在一家奶茶店门口驻足,左右望了一下,他小心的推开了门。
店内人也不多,稀稀拉拉四五个。这年头奶茶店的生意似乎越来越差了,以前还能看见好多小年轻和高中生往这里挤。发展的进程并不等人,总有些东西火了一段时间马上又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他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处靠窗的坐下,对下时间,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约定时间。心想先坐一会吧,模糊的沾满水雾的窗户却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为什么这个镇一点变化也没有呢,好像变的人只有他和他们,一天天长大,在这个镇上生活过得痕迹慢慢消失。但又看见相同的场景,曾经的回忆和现实开始重叠。几个放学的高中生,或走或奔跑,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挥洒着青春的汗水。火热的心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冷却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就这样吧”似乎是最好的回答,当然,这多少也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他刚撑着脸想象着,玻璃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他仰起头,心里猛的还是紧张了起来。
进门确是一个女孩。她四处看了看,视线在叶秋身上停下来,然后向叶秋走过来了。是她吧,叶秋不自觉的站了起来,手上都能感受到慢慢冒出的汗。
可当女孩越来越靠近时,叶秋却傻眼了,这不是相亲对象,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再遇见的一个人。虽然几年没有见过,再相逢时,却没有半点迟疑,是她。
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这,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点点记忆开始浮现,时间空间仿佛失去了作用,他好像被拉回了过去,回忆的漩涡就像无底的黑洞。
他站在已经放学教室里,高高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夕阳照射在他们身上。时间静止。陷入回忆是一种可怕的事,它会吸走人生活的动力。它就像一发残酷的催化剂,将现实的痛苦放大。他曾努力不让自己卷入回忆,做别的事,努力学习工作。而现在他已经逃不开了。
女孩摇摆着走过来,站在他面前,背着手轻轻的说:“叶秋。”
一声轻唤把他叫回了现实。
“叶萱……”他还是哒吧两下嘴唇想打破窘境,却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她还是这样漂亮,不同于高中时期,有了几分成熟,但还是保持着活力,头发随意的梳理散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不张扬却有些调皮。
“噗哼哈哈,”女孩却忍不住笑了,边捂嘴边坐了下来,说道:“怎么,见到老同学,一脸不愉快的样子,我没欠你钱不还吧。”
叶秋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好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惊讶,是恐惧,是欢喜,还是什么。但听到女孩清脆的笑声,阴郁的脸还是慢慢露出了笑容,缓缓说:“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咋的,不欢迎啊。”叶萱瞪大眼睛,好像就是要看着他的囧相取乐。
叶秋无言,妄图躲避她的目光,或岔开话题。但终究还是尴尬。他曾无数次想过他们再见面的情形,她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他又会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以为是释然,但现实发生,却完全是另一种感受。他镇定不下来,也做不到为过去作一个愉快的道别。
也许故人只有活在回忆里才美好,又重逢反而不是那种感觉了。
女孩坐到叶秋前面,她看着他,眼睛像深邃的海洋,眼神像涌动的海浪。“在这干嘛呢,会相好呢?”女孩像是打趣像是疑问。
叶秋这才想起正事来,要是相亲对象来了,这会更加尴尬,一个多年不见的同学而已,想聊天怕是也聊不到一起了。他镇定下来,说:“没什么,过年回家没啥意思,出来看一看。倒是你,没有约的人吗?”
“没啊,就想来看看你。”女孩说话轻描淡写,每一个字却都在叶秋心里荡起波澜。他知道她在说笑,他了解她,她这样的性格一直没有变。
“怎么,不感动啊?”女孩看叶秋的表情没有变化,好像吃了败仗一样,有点不甘心。叶秋抿了抿嘴,心里无论多大动静,在脸上只有平静如和风的表情。他不想功亏一篑。
“行了行了,这么不乐意见到我。我还有事,你也有等的人吧,那我先走了。”没有想故意为难叶秋,短暂的闲聊也没有,她起身了。
看着叶萱的背影,叶秋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收起了表情。直到她走出了门,他才松了一口气,低着头楞楞的看一眼手中晃动的奶茶,已经没有喝的胃口。
这时,叶秋似乎明白了一点。我们离开彼此的世界,再相逢,未必是好事。不互相打扰或许才是最大的尊重。
但他没有想到,为什么叶萱无缘无故出现在奶茶店,只和他见面就离开了。他以为这只是偶然的见面,却不知道,他们的故事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