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云帝城。
正值深秋,寒气袭人,天空像是被什么蒙蔽了一般,阴沉不已,不到片刻,淅淅沥沥的雨滴便随之坠落。
昔日热闹非凡、生机勃勃的叶府,如今却像一只被关在囚笼里的小兽,努力挣扎着,做着别人眼中的无用之功,却不知它只是想保护自己罢了。
叶倾卿望着将叶府围得密不透风的御林军,心中苦笑着“这一天,终是来了,只不过……却是你亲自前来……”
叶倾卿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看着御林军中气质高贵、看似温柔儒雅的男子。
他那双细长剑眉下的丹凤眼间星河璀璨,那鼻梁俊挺,薄唇微抿着,那如墨的长发被一支墨玉簪绾起,显得俊美非凡,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他一袭墨色玄衣,袖口与衣摆之上用奢侈而微暗的金丝勾勒着蛟龙,微微挥动袖间,就恍若蛟龙遨游天地间。腰间系着一枚极品羊脂玉佩,皆昭显着其身份尊贵。
他,便是云殊烨——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貌兼具、举世无双的云国太子。
亦是她叶倾卿所倾慕之人。
……
云殊烨面无表情地望着叶倾卿及叶府众人。
叶倾卿那双桃花眼中恍若镶着亿万星辰,让人移不开眼,眼角还点坠着一颗泪痣,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此刻却带着淡淡的清冷。柳眉如烟,薄粉敷面。头上并无太多的装饰,三千青丝仅仅被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绾着,白里透红的耳垂佩戴着白里透青的流苏耳环,衬得肌肤凝脂似玉,几乎吹弹可破。已然有倾城之姿。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纱衣,外披着浅蓝色的窄裉袄,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腰带,那精巧玲珑的身段被凸显得淋漓尽致。镂空的蝴蝶在衣摆点缀着,微风轻拂,恍若真正的蝴蝶在翩翩起舞。不带分毫人间烟火味,恍若坠入凡间的谪仙。
直至御林军将领莫冲向前底语:“太子殿下,叶府全部人口皆在这里,现在是否需要动手?”
云殊烨微微点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叶倾卿看着云殊烨,眼中的并不多的光芒又暗了暗。
莫冲向众御林军发号施令道:“今日过后,再无叶府,不留一活口,可否明白?”
御林军众士兵:“明白。”
叶倾卿冷眼看着这一切。
叶丞相叶崇看着身旁的女儿,眼眶不禁有些微微湿润,想着年幼丧母,缺少母爱,却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女儿,如今却要同他受这灭门之罪……
叶崇用手摸了摸叶倾卿的头,眼中满是自责之意。
叶倾卿回头看了看叶崇,轻声道:“爹爹……”
叶崇看着叶倾卿小声说:“待会儿爹爹尽量护你周全,你再找机会出府,可好?”
叶倾卿望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的叶崇,还是摇了摇头。“云帝他已下了杀心,守卫极其森严,是走不了的。”
叶崇又何曾不知,他只是不想看到叶倾卿……
御林军渐渐向叶府的家丁走去,毫不留情地挥动剑,一个个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普通的家丁,又怎会是经过精心训练的御林军的对手?
叶倾卿看着一个个叶府家丁倒在血泊之中,像是承受最残酷的凌迟,让叶倾卿觉得呼吸,都如此煎熬。却只能装作不动声色。
只是,那双紧握的手,出卖了叶倾卿。
当最后一位家丁倒下,隐隐可以看到叶倾卿那皓肤如玉的纤手上,有鲜血缓缓滴落,分外刺眼。
叶倾卿心中暗思:“云殊烨,今日之事,你我,再无瓜葛。
如若当初,你没有许过今生今世非我叶倾卿不可;
没有许过以你之名冠我之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没有许过守我一生无忧,护我一世安好,平天下,不负我。
我是不是不会如此痛极心扉……”
这时,云殊烨正步步向叶倾卿走来,叶倾卿用不悲不喜的表情掩饰着她此刻的难过。
云殊烨眼睛扫过叶倾卿流血的纤手,眼中闪过几分痛惜,却转瞬即逝,仿佛未曾出现过。
云殊烨在他距她几步之遥时,她的爹爹叶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挡在她身前,望着爹爹满身的伤,眼角的泪几乎夺眶而出,嗓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叶崇盯着正向他一步步走来的云殊烨,如母鸡护雏般挡在叶倾卿身前。
叶倾卿看着一步步向她们逼近的云殊烨,释然地看着他。
云殊烨面无表情地说:“叶丞相,若非你欲与范国私通谋反,也不会有这灭府之灾。”
叶崇听了这句话,没有半点惶恐,反而凄凉地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我无话可说。”
叶倾卿望着爹爹凄凉的笑,也明白了些许。云国谁不知丞相叶崇最是忠心耿耿、廉洁奉公。曾为云帝挡过数次的明枪暗箭,曾为了政事三天三夜未进饭食半粒,连水都未曾沾唇,终是昏倒在书房之中;云国大旱之年,民不聊生、啼饥号寒,叶府上下连夜募集济民救灾之钱,叶崇更是马不停蹄地赶去旱灾之地,亲自赈灾……
如今,竟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所谓的欲与范国私通谋反,呵,天大的笑话也不为过。
可,当今的云帝竟信了,还命当今太子云殊烨亲自将其斩杀,也可见其重视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果不为过。
看着他剑上沾着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着,滴落在地上,雨水与血交融,绽成一朵朵罂粟花,夺人心魄,令人心寒,亦令人作呕。
血水淌过叶倾卿的脚边,雪白的鞋被染得面目全非。从那刻起,她就知道,无论是今生今世,还是来生来世,她与他再无可能了。
三步之遥,云殊烨停住了脚步。看向叶崇身后的叶倾卿轻微地闭了闭双眼,认命般地睁开了那双昔日含笑的丹凤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走向叶崇,叶崇释然地看着云殊烨,心中苦笑:“陛下,您终究还是信不过微臣啊!可是,您一定要如此狠绝,让我叶府之人不留一活口吗?”
想罢,叶崇握紧了手中的剑,向云殊烨刺去,却突然转锋,在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地刺向自己,剑划过叶崇的颈脖,鲜血随之涌出。
叶倾卿惊呼道:“爹爹!”双手轻颤地抚摸着叶崇的脸,先前努力忍住的泪水,倾眶而出。
叶崇笑着看着叶倾卿,对叶倾卿说:“卿卿啊,为父……咳咳……咳……没能照顾好你啊,你不用为爹爹伤心,爹爹我早就……累了,想去陪陪你娘亲……”
“爹爹,您再陪陪我好不好,您还没有吃我亲手做的云泥糕,还没有喝我们一起酿的桂花酿,您不是说您要看我穿上红装之日吗?您最是信守承诺之人,如今怎么能食言呢?”
“卿卿,对不起,爹爹……”随着话落,叶崇那只想要为叶倾卿拭泪的手也垂了下去。
“爹爹,爹爹,您再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好不好,我是你的卿卿啊!您不是说您最不舍得的就是我吗?如今您怎么舍得了呢?”
而回应叶倾卿的只有一片死寂。
叶倾卿哽咽地看着叶崇,想要哭出来,却依旧强忍着,身体微微地颤抖,硬是没有哭出声来。
云殊烨看着眼前的叶倾卿,心中如万蚁噬心,面上却是不悲不喜的表情,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良久,叶倾卿渐渐将目光转向云殊烨,一字一顿地说道:“云殊烨,若是今日,我叶倾卿还活着,定要以你云氏之血,祭我叶府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