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难民们已萌生退意,但却突然发现已经被身披重甲手持大斧的士兵团团围住,却是广商君听了斥候的报告后知道肖申克的车驾被围攻,遂下令前队护卫将围攻肖申克的难民们包围起来,肖申克身为裁决院裁决副长,地位较之一般的红衣主教也相去无几,自然知道如今楚国掌权的摄政王真实身份便是下任教宗人选,明白这是广商君拉拢人心地在送顺水人情,也不说破,直接向包围难民的那百余三原武卒朗声道:“将所有胆敢公然袭击圣父仆人的渎神者擒下!”
这些面带菜色餐风露宿的难民又岂是精锐三原武卒的对手,不多时便尽数被摁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肖申克面容平复下来,又恢复了那毫无表情的模样,伸手摊开那本巨大的铁页圣经,一字一句地念道:“意图谋杀神官者,处以火刑或轢刑。”说完啪地一声合上圣经,继续道:“因赶路仓促,以本座所有之权利,在此作出简单判决。”
肖申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冷声道:“对在场所有罪犯,施以轢刑。”
随着肖申克的宣判,那两个持鳄嘴钳的瘦小汉子自马车上扔下数个木头车轮来,那个手执巨辊的大汉则将显然是难民头领的数人,一一吩咐三原武卒将他们绑好双腿,举起那重数百斤的巨辊便照着他们双腿砸下,顿时将双腿砸得扭曲变形,接着又将他们双手也砸得如面条一般软塌塌的,被处刑的数人痛苦不堪地嚎叫着,嘴角溢出白沫来几近晕厥,接着那两个瘦小的汉子手脚十分利索地将数名被砸断手脚的难民头领绑在车轮上,将他们的已经扭曲的手脚绕在轮框上绑紧,最后将这些绑着受刑人的车轮都以木杆子竖立在大路两旁,而受刑的难民头领犹自在车轮上惨叫不已。
剩余的难民也不知是更为幸运还是不幸,统统被大汉举着巨辊碾过一遍,自颈部以下,全都成了肉泥一般,内里的骨骼和内脏自然也支离破碎,半刻不到便死了。
这时广商君那架奢华的马车才缓缓驶至肖申克面前,那手指莹白如玉的马车夫跳下车,朝肖申克躬身道:“肖申克副长,车内请。”说着伸手打开车身侧面一道活页门,朝门内虚引。
肖申克朝车厢内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瞥见广商君端坐在车厢尾端,随即收回目光,朝身后侍卫点头示意,迈步跨入广商君的车厢内。
四个戴着头罩的侍卫见肖申克示意,便围在广商君车驾旁拱卫着,那身披黑色斗篷的车夫则依旧回到座位上赶车。于是两驾马车便在楚国三原武卒的护送下,由八名大主教实力的助祭和四名透着古怪的侍卫拱卫着载有圣教两名大人物的车驾,继续向圣子显灵塔前进着。
秋风瑟瑟。
长长的队伍渐渐远去,只有凄惨地被处以轢刑的人儿还在风中被痛苦折磨得嘶哑地惨叫着,叫声传出很远,很远。
霍病虎和紫城子勿贪三人驻马道旁,看着那绑着扭曲尸体高高竖起的车轮,脸色凝重。
“这是怎么回事?”霍病虎皱着眉问道。
“这个是……”紫城子往地上啐了口吐沫道,“圣教的刑罚,叫轢刑。”说着朝路旁荒野上大堆的尸体一指,“那些也是受过轢刑的,你们看,除了脑袋还完整,身上骨头脏器什么的全都碾烂了。”
霍病虎抬眼望向远处雪白的圣子显灵塔,笼在兜帽下的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我总觉着……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要发生了。”
勿贪和紫城子疑惑地看着他,但他却只是笑道:“直觉,只是直觉。”
说着,霍病虎双脚一夹马肚,顺着官道向圣教教廷所在地而去,身后勿贪和紫城子连忙拍马跟上,远处的圣子显灵塔在阳光下依旧白得耀眼。
这是广商君和肖申克离开此处的第三天,距千年圣子诞生祭也只剩下三天。
一切就像是因果轮回的线织出的网,那一条条线,纷纷交织出一个个点。
似乎一切都在因果之中。
天空中满是灰蒙蒙的云,只有一处留下缝隙。
仅有的一柱阳光洒在圣子显灵塔上,光洁雪白的塔身反射的圣洁的光芒。
圣子显灵塔下驻扎着护教骑士团,担任着守卫圣子显灵塔的任务,更外层则是各国君王与随行卫队驻扎的一圈营帐,泾渭分明地分成六块阵营,营地上方飘扬着各色本国的旗帜,却也俱都竖起圣十字旗以示对教廷的尊敬。
而更远一些,则是大批的难民搭起的简陋帐篷,连绵的一大片,脏乱破烂不堪,远远地便可看见这片难民聚集的区域上空盘旋着一群群的乌鸦,那令人难受的呱呱叫声传出老远,与圣子显灵塔相距不到一里地,但这片地方却像是被圣父有意无意忽略了一般,笼罩在令人呼吸不畅的阴霾和死亡的阴影下。
流离失所衣衫褴褛一无所有的难民们在这难民营中挣扎着,每日靠教廷派发的食粮度日,尽管每日因饥饿和疾病而死的难民不计其数,每日却又有不计其数的难民涌来此处,整片难民营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气息,一种疫病、饥饿、死亡而造成的惶惑和绝望。
绝望中的人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在绝望中,苟延残喘于这片中土万万人心中的圣地周围。
人们为了争夺一丁点的食物,争执不断,尽管那一丁点食物只是小半碗清可见底的“粥”。
一辆辆板车上盖着破麻布,麻布下却遮盖不住一具具干瘦僵直的尸体,拉车的人们默默无语地将一车车同类的尸体拉走,运往更远一些的乱葬岗去填埋,那些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土坡,如今却不知埋葬着多少没有名字、没有人会记住的人。
一队车列驶过,往着圣子显灵塔的方向去,透过马车毡布篷子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见发酵过烤的金黄的麦饼堆砌如小山,还有发出轻轻晃荡声的木桶。一群饿得两眼泛着绿光的难民围了上来,挡住这队马车的去路,口中纷纷有气无力地喊道:“请发发慈悲吧!”“可怜可怜我们!”
护送马车的圣教骑士一拽缰绳,大喝道:“作死么!这是运往法王厅的食物,你们的食粮每日都有定额派发,还贪得无厌!”
嗅着马车中传来的烤肉香味,一个老叟苦着脸道:“每日就只得那一丁点渍了菜叶的汤水,实在是填不饱肚子啊!”说着忍不住探头看了看马车后边,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道:“神官老爷和骑士老爷们每日都是酒足饭饱罢,就请可怜可怜我们,发发慈悲吧!”
“滚开!”赶车的修士一甩手中马鞭,将老叟一下抽倒在地,“这是要送到塔里去的,你们这群不知感恩的贱民,还不让开!”
拦在马车前的难民们将老叟扶起来,饥饿难耐的他们嗅着近在咫尺的食物香味,正准备动手抢夺,“大胆贱民!住手!”车上的看护食物的修士慌张地喊叫起来,难民们刚刚将手伸入车内,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铁蹄铮铮,随即有人喊叫起来:“糟了!是护教骑士团!”
叶慈南这几日甚是郁郁不平。
协助魏凉纣追缉霍病虎,是护教军职责,但屡次让霍病虎逃脱,甚至此次魏凉纣身亡,致使圣器遗落,却着实不是她能够控制住局面的。搜寻预言中所谓的黑蛟,是根据天喻院传出线索,法王厅直接下令叶慈南率领护教军执行的任务,然而此次叶慈南率护教骑士团赶回教廷后,却被法王厅红衣主教议席斥为失职,因其导致护教军损失大批人手以及裁决院裁决长的死亡而勒令她三年内不得再踏出有熊原。
“那个婊子脸又不是本小姐害死的!”叶慈南咬着牙恨恨地在心中暗骂,却又不得不服从法王厅议席的命令,率领着护教骑士团准备开始这一日的巡逻,才刚出营地没多远,绕过了楚国的营区,远远地她便望见一群难民乱哄哄地拦在教廷的运粮车前,而且看样子要动手劫车。
“全数拿下!不可走脱一人!”叶慈南大声喝道,手中佩剑直指前方,护教骑士团数百骑士自她身后纵马冲出,转眼间便将仓皇四散的劫车难民围堵至一堆,手无缚鸡之力的这些难民面对手执长枪铁甲高马的护教骑士只能如霜打过的鹌鹑一般蜷缩着瑟瑟发抖,全都低着头不敢抬起。
头戴遮面扬翅银盔的叶慈南冷声喝道:“竟敢对教廷的贡品下手!这是信徒应当有的作为么!”
见叶慈南是个女将,又似乎并非不讲理的人,难民们纷纷哭诉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将军大人!我们已经连续数日只能喝到跟水没什么区别的菜汤了!”“我们之中有病人……”“这附近连柴火都没有,大家都是饥寒交迫啊……”
叶慈南喝道:“食粮、药物和其他物资都向法王厅提请过,不日就能派发下来,受冻挨饿的并不只有你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