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眼本能地闭上眼睑,却终究慢了一步,被袖剑刺入眼球,登时血水自眼皮缝中喷出,夜泉一声震天的痛嚎,狂性大发地一掌拍在胸前,宽厚的眼睑将两柄袖剑夹得死死的,巨大的掌爪登时将易钧拍个正着,易钧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拍得全身骨骼寸裂粉碎,如同一只破布口袋一般坠落地上。
夜泉怒吼着,抬脚就要将易钧彻底踩成肉泥,霍病虎却冷不丁地窜了出来,手中风雷棍一记举火燎天,口中暴喝出声,风雷棍上隐隐泛起雷光,如电龙一般刺向夜泉的脚掌底,夜泉眼见来不及收力,索性脚上更加几分力道,势要将霍病虎踩入泥土中。
这小山般落下的一脚,踏到离地面七尺的地方却再也落不下去,反而又是一阵痛苦的怒吼,慌乱地收回脚,脚掌底下顿时血如泉涌,霍病虎站在原地,嘴角溢出鲜血,手中犹自高举着风雷棍,棍指天际,却是他运足了全身的内力,在风雷棍上激起锐利无匹的雷光生生地刺入了夜泉的脚掌。
趁着夜泉受伤分神的时机,霍病虎咬着牙将易钧一把抱住抛向边上不远的李云瑞方向,李云瑞身形一动,将昏迷的易钧轻巧地接住。霍病虎双手紧握风雷棍,狠狠地盯着狂暴地吼着的夜泉。
“病虎!退回来,弟兄们围攻,这怪物必死无疑!”李云瑞看着霍病虎大喊道。
“闭嘴!”霍病虎侧着脸喝道,然后回过头直视正在逼来的夜泉,“我自会跟这怪物一决胜负,凭我手中风雷棍。”
夜泉大吼道:“小子!死来!”言毕手中树干带起劲风狠狠扫来,霍病虎上身猛地低下,彷如贴在地面一般,脚下发力,像贴着地面飞射的一支离弦之箭,转眼间便避过横扫的树干近了夜泉身前数步之内,夜泉左爪握拳捶下,却捶了个空,重重地捶在地上,霍病虎自夜泉身下掠过,穿过它双足间空当到了它身后,手中风雷棍带起低沉的闷雷声,一棍扫在夜泉受伤的左脚跟腱上,登时抽打得粗壮的狗腿皮开肉绽,霍病虎却转身便向林子深处奔去,夜泉愤怒地手持树干回身横扫,却已不见了霍病虎身影。
身上各处伤口传来的痛楚刺激得夜泉状若癫狂,不假思索地便往霍病虎消失的方向追去。左顾右盼地在林中搜寻着霍病虎的踪影,硕大的鼻头不停抽动着,嗅着霍病虎受伤后散发的淡淡血腥气,夜泉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那竟一连让自己受伤多处的渺小人类,冷不丁地看见一棵大树后面露出了一只鞋尖,夜泉嘿嘿地狞笑起来,装作不知地又往前走了两步,猛地一记削掌砍向那树干底部,如巨斧般的一掌将大树整棵砍得断裂开来,本以为将藏身于树后的霍病虎也一齐砍中,夜泉却愕然发现树干后只有一只罗汉鞋被故意摆在地面,孤零零地似乎在嘲弄它。
夜泉反应极快地抬头转身,挥动树干击向身后上空袭来的一道黑影,嘴角的狞笑还未完全展开,就凝固住了--那是一段设成陷阱的木桩。
看着被击碎的木桩和满天纷洒的木屑,夜泉一时间愣在当场,蓦地自满天的木屑中一个身影闪现,霍病虎在空中转眼间落下,手中风雷棍狠狠地杵在夜泉的鼻头上,顿时血花四溅,接着毫不停滞地一棍捅在夜泉右眼上,硕大的狗眼被一棍捅得爆裂开来,混浊的半透明液体混杂着血液喷起老高,溅得霍病虎一头一脸,霍病虎紧咬着牙,狠戾地握紧棍身继续往下捅,要将风雷棍捅进夜泉的脑子里去。
夜泉的吼声凄厉地响起,震得霍病虎耳膜都快破了,接着夜泉便弃了爪中的树干,双爪向霍病虎抓来,霍病虎竟放开风雷棍,纵身跃起翻身,重重地蹬在夜泉抓来的巨爪上,然后双掌叠起拍出,正拍在风雷棍露在外面的棍梢上,只听“噗”地一声闷响,风雷棍又捅进夜泉的眼眶中近二尺深,已经捅到了它的脑子里,顿时脑子里突然袭来的剧痛让夜泉脚下一个踉跄,低头伸出双爪本能地像挥赶苍蝇一般想要拍走霍病虎。
霍病虎死死地攥着风雷棍露在外面的数尺棍身,眼看着巨爪拍来,却咬着牙满是戾气地不躲不闪,仿佛有意要让夜泉拍死自己一般。夜泉胡乱地一掌拍在霍病虎身上,霍病虎顿时被巨掌上的力道拍得大口吐血,却死死地攥着手中风雷棍,这一掌拍下来,巨力带得霍病虎手中风雷棍也是一偏,顿时搅动了夜泉的脑子,夜泉嚎叫得更厉害了,脑浆疼得它疯狂地往前狂奔,一头撞在面前的树上,装的粗大的树干爆裂粉碎开来,脚步却不停止,就这么一直往前,撞断一棵又一棵的粗壮大树,霍病虎被撞得不停地吐血,若不是内功深厚早已内伤过重死掉了,饶是如此,五脏六腑仍旧受了极重的伤,完全是靠着一口戾气在支撑着他。
一连撞倒七棵树,夜泉终究还是不支地轰然倒地,脑子已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霍病虎也动弹不得地瘫在一旁,身上沾满腥臭的血和脑浆,风雷棍已经整个自夜泉的眼眶没入了颅腔中。
欧阳余晖在曾凉莹和属下刺客的搀扶下,目睹了霍病虎悍不畏死地将人立巨犬硬生击毙的最后一幕,看着被一次次撞击得吐血却死战不退的霍病虎,欧阳余晖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是与有荣焉的兴奋?还是风光不再的嫉妒?心情很复杂。
“竟然真的杀死了这头怪物!”李云瑞带着众多明仁堂刺客赶了过来,看见巨大的怪物尸首和一旁几乎只有喘气不吸气的霍病虎,不由皆是一片惊愕。
夜色中,树林里一片寂静。
霍病虎和衣躺在欧阳余晖身边,满身的疲惫和伤痛让他有些难以入眠,他艰难地扭过脖子看着一旁的欧阳余晖,苦笑着道:“现在我跟你一样了?”欧阳余晖也看着他,目光平静,霍病虎心中暗自叹息,转过脸,目光穿过枝繁叶茂的树冠,投向夜空中稀疏的星辰。
尽管周围都有暗哨值夜,可霍病虎还是有些不安,如今他重伤不能动弹,易钧更是只凭着多年修为吊着一口气不落而已,真要是再有什么变故,只怕凶多吉少,明仁堂就真的要覆灭了。直到夜深,欧阳余晖早已沉沉睡去,霍病虎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已经熄灭的篝火堆仍微微地散发出热量,营地中一派祥和安宁景象。
简易的行军帐篷被一扫而飞,霍病虎蓦地惊醒,却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面前,一把将欧阳余晖抓起,周围明仁堂众人相当警觉,顿时四周火把便亮起,众人却惊愕地发现,那个巨大的身影正是原本众人皆以为其已经毙命的夜泉!
“你们这群蝼蚁般的渺小人类,夜泉大爷岂能死在你们手上!”夜泉狞笑着举起手中攥着的欧阳余晖,像捏着一只虫豸一般双爪拈着他双手,将他悬在半空,怪笑着道:“看啊,这就是你们为之拼命的明仁堂堂主?就是这幅模样?”
周围众人愤怒地大骂,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它手上一用力,欧阳余晖便要被扯成两半了。“小和尚,你还没让他们看过我手上这可怜虫的真实面目罢?”夜泉看了一眼脚下睚眦欲裂的霍病虎,解恨地邪笑着扫视周围众人道,“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千辛万苦救出来的堂主是个什么样的废物!”
夜泉一只爪拈着欧阳余晖的手,另一掌伸出巨爪轻巧无比地将罩在欧阳余晖身上的斗篷挑破,斗篷飘落下来,露出欧阳余晖缠满绷带如枯柴一般无二的身躯,“这不过…是被弄坏的玩具而已!”夜泉巨爪无比灵活地勾起绷带一点点割断,李云瑞和霍病虎怒喊着,却无济于事,欧阳余晖那残破的躯体终究还是渐渐展露在众人面前,断裂破损的筋肉,泛着死灰的骨头茬子,被割断外翻的手脚筋腱,被拔去指甲而光秃秃的手指脚趾……
没有人能认出这竟然是往昔丰神如玉俊美挺拔的白衣君子剑欧阳余晖,不由得想到夜泉刚才提到被弄坏的玩具一说,此刻的欧阳余晖,就像是一只破损的木偶傀儡,被提在夜泉的巨爪上,紧紧地闭上眼,完全没能力挣扎的他,确实就似一个被弄坏的玩具般,只能无助地默默接受自己的命运。
众人一时沉默,在这残酷的事实面前无法言语,心中还怀着往日欧阳余晖率领下明仁堂的无尽荣耀的他们,此刻看着欧阳余晖残破的躯体,只能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夜泉大笑着,可是身体却有些开始颤抖,显然也是外强中干强撑着而已,不由目光焦急地在欧阳余晖身上搜寻,可却根本什么都没有,声音变得有些不安焦虑起来:“你还在等什么?不想死的话快把知命之眼拿出来召唤神使啊!”
欧阳余晖没有回答,他也不可能回答,凭嘴里那半截断舌。可是他却被夜泉一句知命之眼惊醒了,心中浮现出那枚犹如活人眼珠一般的诡异宝石,如鲜血一般稠得化不开的殷红,和他一样心中浮现出血红宝石模样的还有霍病虎、李云瑞和曾凉莹,一时都惊愕地看着夜泉,对他所说的不想死就用知命之眼召唤神使一言满是疑惑不解和……一丝希望。
“真的没有……”夜泉呆滞地道,脸上死气毕露,“怎么可能…你不是神之子么…暴君茧呢…我不想死啊……”夜泉喃喃地说着,众人却都注意到了它头顶上夜空中的异变,只见夜空中星辰都消失不见了,可是天空却泛着淡淡幽绿的光芒,一个巨大无比,阔不知其几千里的漩涡慢慢在夜空中浮现,还在渐渐地向下延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