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被推开,鸨母看着聚在门口的这三个人,两男一女,张了张嘴,仿佛感到有些惊讶。
贺逢辰转过身看了看那女人,懒懒地开口:“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吧。账本应该没问题了,我不希望以后再出什么差错。”
“是。”她低眉顺眼,方才想要同他单独说的话都尽数吞下了喉,“公子,这位姑娘是……”老鸨一只手微微抬起,点了点慕采昀。贺逢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得身旁之人接上话头:“啊那个——我是他妹妹,对,妹妹。”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似乎在想为什么这丫头不肯说出实情来。
慕采昀则假笑看着那老鸨,心道,只问她自己而不问祝崆,估计又是这家伙的桃花债了。啧啧,男人,风流啊风流。
那老鸨的表情倒是正常,看不出来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只是淡淡地“喔”了一声,继而又笑笑:“那彩云,就先不打扰公子和二位交谈了。”话是这么说,但身子却并未移动半分,而是侥有兴趣的瞧着这小姑娘的反应。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姑娘应就是从前她匆匆瞥到的,公子画上的女子了——因为她的无意冒犯,公子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慕采昀。慕采昀。这是当时她在画的角落处所摸到的名字,一笔一画的蝇头小楷,而彼时她只是叹于公子的一手好字。
最开始,她故意操着心计道自己无名氏,未曾想公子于是赐名予她——之后的岁月里,她竟还无比珍惜。没想到,怕只是当时糊弄过去,寻了个谐音。
倒也没多重要。但她想气她,想看这女子会否误会自己与公子的关系。反正,也说不清道不明——青楼女子与权贵少爷,也算是一出烂戏码。
采昀?慕采昀蹙了蹙眉,掐了下身边这一脸不置可否的贺公子,眼神示意问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他这楼里的人起个名字都能和自己撞上。
“啊——那个,她吧,原来不叫彩云,我也不知道叫啥,她也没说。后来我寻思,总不能没名没姓吧,就给她起了个‘彩云’的名儿。”他躲开那玉指的袭击,覆上她的手,感其纤细娇小,之前都没怎么碰过,“你别掐我啊,又不是你的那个‘采昀’,是彩色的云朵,这个‘彩云’。”
“你也不怕区分不开来。”她假嗔了一句。
“怎么会,你是你她是她,”贺逢辰靠过去搂住她肩,好言好语地哄着,“虽说当初我也是满脑子想着你,才乱取的名字,我错了我错了,你若是不喜欢,我赶明儿叫别人起个新名给她?”
“不不不,人家估计都用习惯了,不必啊不必。”她躲开他袭来的胳膊,“好了好了,刚刚是谁说男女授受不亲的?”
“是我是我,可我又不是……”他看了眼祝崆。
“好了好了。”她用指尖将他点开来去,止住了他的话头,“离我远点就成,授受不亲授受不亲。”
贺逢辰还想说点什么,祝崆此时忽然开口插了句话:“公子,夫人的人今夜本打算掳走慕姑娘,还好属下发现的及时,人已经被擒住了。”
慕采昀想着他也真是会亡羊补牢,她自个儿逃出来的事情倒变成他发现及时了。
贺逢辰则是一脸茫然:“夫人?什么夫人?我什么时候有的夫……”
慕采昀及时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咳了一声,提醒道:“……公孙俪。”
“哦哦哦哦哦!你要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他敲了敲脑门,又朝着祝崆道,“把那人看好了,明天一早带我去见他。”
祝崆应了一声“是”,贺逢辰又开了口:“彩云,帮忙重新安排两间房吧,我们明早就动身离开,麻烦你了——我怕先前的客栈已经被发现,有其他的人会图谋不轨。”
慕采昀回过神来,刚想开口讲“我去安排房间?这地儿我又不熟”,下一秒便听得彩云的声音已娇娇地应下了:“那公子先好生歇息着。祝公子,慕姑娘,请随我来。”
她随即退出门外,微微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慕采昀便推着祝崆朝门口走去,又听见背后传来一句“你你你干什么呢,你推他身子干什么,离得太近了啊”,便回过头赔罪似的朝贺逢辰笑笑,手却没松劲,脚下也并未放慢速度,直接溜出了门外,还不忘带上门。出去之后,她转过身来长呼了一口气,嘀咕着“好麻烦啊”,便跟着彩云走向走廊尽头的两间房。
“就是这了,抱歉啊,事出突然,本来只准备了贺公子的客房,所以这两间房比较小,还请凑合凑合。”这老鸨这么说着,目光却一刻没移开慕采昀,后者只是探头探脑朝里头看,而祝崆却无心观察,直接进了右边的门,重重关上后便没了声响,留下走廊里的二人面面相觑。
慕采昀刚想拿“祝崆他这人就这样”的一番话向彩云解释他的无礼,没想这老鸨却先她一步开口:“慕姑娘,你可是喜欢祝公子?”
慕采昀眼睛瞪得老大,一脸讶然:“不不不是,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彩云姑娘,你搞错了罢。”
“可是,我方才看你和他举止亲密。”
举止亲密?哪里亲密了?她只是推着祝崆朝外走而已——况且当时房间里气氛那么僵啊喂!她只是想赶紧出那屋子而已。
于是便回答道:“彩云姑娘,你一定理解错了,我从小就没正形儿,对男对女都一样,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
“那你是喜欢贺公子,想借此来气贺公子么?”彩云又发问。
气?她没病气贺逢辰干嘛?方才刚说的自己对男对女都没区别——这彩云姑娘怎么这么奇怪。
慕采昀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我为何要气他?何况,我也不知他为何气。”
“那你,是不喜欢他咯?”彩云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道。
“这我倒真不知道,应该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讨厌。只是,我不喜欢他管着我而已。”慕采昀仔细思索下,说出了口。
她只是不喜欢被别人管束的感觉。如此说来,她对贺逢辰喜欢与否,其实与这并无直接关系。若是他不那么顾忌她与他人的往来举止,或许……
“他喜欢你。”面前之人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又接着讲,“我看过公子从前作的画,画了一个女子,又题了其名。当时我并不知是谁,今日一见,我倒明了了。”
慕采昀有些怔住了,又想着,自己怎么不知道他竟然还会作画。
彩云顿了顿,见这位慕姑娘只是眉梢染上一丝疑惑,又说:“慕姑娘刚刚也听到了,公子已娶妻了,看来只不过是貌合神离。我在公子手下办事多年,在他婚前我便认识他了,论认识时间长短,我定是不比你少。”
慕采昀则是生硬地笑了笑,腹诽着:你怕是也不知道,我同你的公子勉强也算半个青梅竹马,你在这边跟我诌认识时间长短,不过就是自打耳光罢了。
她面上却还是如常,只是听着对方话锋变得越来越怪异,大有想跟自己抢男人的气魄在,于是开了口:“彩云姑娘,我呢,也没什么大本事,你要是喜欢那家伙,你就努努力,加把劲儿,我不掺和,我保证不掺和。”
这么说着,她三根手指举天作发誓状。
彩云半信半疑,余光忽地瞥到贺逢辰从自己房间门出来了,便匆匆抛下一句“那慕姑娘好生歇息,我去同公子商量要事了”,转身离开。
慕采昀没趣地看了看她远去的身影,又瞧见贺逢辰因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晰的脸,叹了口气。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要事,他下午过来不就是因为要事,怎么这么多要事——没意思,老娘才不想跟你们玩什么三角恋,大半夜的只适合睡觉。
她合上门,这么一折腾本来应是累了,自个儿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羊,困意却丝毫未生,满脑子竟都是在想:
贺逢辰还会作画?
为什么那画我从来没见过?
他画我干什么?
还写我名字?
………
最后得出结论:他应该是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