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父亲曾经在村里的暖鸡坊搭伙干过几年。那时候，他偶尔会带我和哥哥到暖坊里面去玩，我因此有幸亲眼目睹过千百只小鸡在暖炕上争相破壳而出的壮观场面。那些毛绒绒的小精灵有着各种各样的毛色，个个都圆睁着黑色的眼睛左右张望，尖声鸣叫。我们都很喜欢抚摸它们，常常捧上一只在手心里玩，好久都不舍得放下。
暖鸡坊每次出小鸡的时候还会有另一件事发生，那就是出毛蛋。所谓毛蛋，就出不了小鸡的鸡蛋，其中有些是小鸡根本没长成的，有些是虽然长成却已死亡或虽然活着却自己出不了蛋壳的。毛蛋的产生原因有好多种，主要是在孵化过程中鸡蛋因受凉、温度过高而生长终止或死亡，或因体质太弱而破不了壳。
每当一批小鸡孵化出壳之后，暖鸡坊的师傅们便忙着先把小鸡收到专用的筐子里，然后清理碎蛋壳和毛蛋。碎蛋壳都被收了倒到垃圾坑里，毛蛋则先捡到筐子里，然后给搭伙的各家人分掉。我家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分到几十个毛蛋。
那时候农村生活条件不好，只有过年过节才有肉和鸡蛋吃，这种毛蛋自然不会被浪费。记得每次父亲带了毛蛋回来，一看到我们就会兴高采烈地喊：小子们，今天有毛蛋喽！我们听了就会马上跑过来，一起帮他收拾毛蛋，待都收拾干净了，又会围在起看他拿了佐料下锅。
毛蛋有好多种吃法。最简单的就是清水加佐料将毛蛋煮了吃，煮的时候要把蛋壳弄破，以确保入味，方法就象做卤肉或茶叶蛋一样。还有就是先用清水把毛蛋煮熟了，然后扒掉蛋壳，洗干净，再用油和其它佐料炒着吃。其中，我们那时候最喜欢吃用辣椒炒的毛蛋，香辣可口，让人百吃不厌。
当年在收拾毛蛋的时候，偶尔也会从毛蛋里得到健康的小鸡，那真是意外的惊喜。记得有一次我清洗毛蛋，突然听到几只带有小孔的毛蛋壳里发出微弱的叫声，就赶紧把蛋壳打破，果然救出了几只小鸡来。那些小鸡虽体质虚弱，可放在铺了麦秸、盖了毛毯的纸箱里暖上一会儿它们就能站立起来了；又给喂了些小米，不几天它们就跟那些买来的正常小鸡长得一样了。
我上一年级时还曾经从毛蛋里救出过一只长了三条腿的小鸡。那小鸡多余的一条腿长在屁股下面，不会动，却也不影响走路，只是看着不雅，就象一个怪怪的尾巴。当时母亲说，这样的小鸡是养不活的，还是早点拿去喂给猫吃了吧。我看那小鸡可怜，又觉得它活得好好的，能吃能跑，怎么会养不活？所以就犟着一定要养。
可是才养了几天就出了问题：那小鸡总是被别的正常小鸡欺负。也许是那些正常的小鸡仔们都觉得它那条多余的腿长得奇怪，所以有事没事就会上来啄上几口。结果，有一天放学后我给小鸡喂食的时候发现那只小鸡正躲在角落里唧唧鸣叫，那条没用的腿连同屁股已被啄得血淋淋的。我赶紧把它拿出来单独放在一纸箱里养着，可惜它受伤太重，又过了两天就死掉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