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避着妹喜的跪拜,不知该如何答复她时,我往身后一看,坏了!那些农奴在我默许的情况下,都已经走远了。
他们显然还不知道回去之后会遇到什么情况,这一走,或许是回家,或许是回老家。
我掏出竹哨,把老二从树上叫了下来。我吩咐其他人打扫战场,让老大和老二跟我一起,去看看绿竹山庄。
“所有兵器,尽量全部带走。把尸体全部移到食人族帐篷,一起烧掉!”
十名皮甲军开始快速行动,150多具尸体,够他们忙活一阵的。
我和老大、老二动身出发,发现妹喜一直跟着我们身后。我没有赶她走,而是把他叫到身边。
“丫头,你可认识绿竹山庄的路?”
“奴婢知道!”
不等我吩咐,妹喜跑到我三人前面开始带路。
我和老大、老二迅速在树林里穿梭。不大一会儿功夫,带路的妹喜反被我们落到了身后。
我于心不忍的看着身后娇弱的妹喜,便压住步子,想等她跟上来。
可山路崎岖,我们三人穿着草鞋,而妹喜却是光着脚丫子。我停下来,将草鞋脱下。光着脚继续往前小跑,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妹喜。
这丫头很机灵,居然知道我的用意。她走到我脱鞋的地方,俯身把草鞋穿在了脚上。速度果然提快了不少。
我不再管她,继续和老大、老二往前跑去。
这样在山林里小跑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发现了,那些死里逃生的奴隶。
跟这些农奴保持一段距离,我们一直跟着他们。而妹喜此时已经落下了身后很远。
远方山坡上出现山寨的模样,那些农奴迫不及待的加紧往寨子里跑起来。
我止住老大和老二继续追赶,寻了一处山坡爬上去。妹喜已是体力不支,我让老儿去帮她一把。
等我们四人爬到山坡顶,绿竹山庄尽显眼前时,我们伏下身子,看着寨子里动静。
整个山寨竹屋成上下阶梯状,上上下下修建了一大片,分部成几个距离不远的方寨。我们趴伏在山坡上只能窥见绿竹山庄的一部分。寨后靠山,寨前以及周围全被竹林包围。
怪不得叫绿竹山庄。
山庄入口被竹排栅栏围着,只留了一个进出口,估计是防备野兽用的。
那些刚刚进入山寨入口的农奴,刚刚进去不久,就一窝蜂的往回跑。
出事了!
当他们跑出山寨不久,身后就跟出来一队黑衣骑兵。骑在马上的黑衣士兵,个个手持长矛和弓箭,不时地射杀着这些刚要回家的农奴。
有的被箭矢射中,又被长矛刺穿,跑得慢的农奴纷纷被杀倒扑地……
有些农奴自知跑不过马,吓得跪在地上乞饶,却被翻飞的马蹄踏中,肝脑涂地……
有人被长戟直接挑飞,有人被长钩勾住小腹,在马后拖着……
我料想到会发生此事,可当我真正看到时,还是被震惊的哑口无言。
我看到身旁的老大拳头攥紧,一脸的惊愕。当他看到那些农奴,一个个被斩尽杀绝,扑倒在地,鲜血慢慢从他们身下渗出。山老大满脸抽动,拳头砸地、愤恨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按住山老大的拳头,但是安抚不住他愤怒的情绪:
“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他们!”
说完,山老大猛地地站起身,要往山下冲去。吓得我赶紧把他拉回来,紧紧的摁在地上。
抬头看看坡下,幸亏没被黑衣士兵发现。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山庄里200多士兵,下去是白白送死!”
“可是——”
我本想还说些什么,可是没想到用什么话来说服他。
这血淋淋的事实,痛的我哑口无言。
“这是我的错。我当时应该阻止他们回来!”
“他们不会听劝的。”
妹喜满眼泪痕,看着与她朝夕相处一年的农奴,一个个都变成冷冷的尸体,悲痛的说道:
“奴隶的生死不是自己掌控的。明知回去是死,他们也还是会回去的。当他们身为奴时,生是主人的奴,死也是主人的鬼!这就是奴隶的命!”
我听到如此冰冷的话,从这个柔弱、娇媚、挂满泪痕的的女子口中说出来,还是震惊了心神。
奴隶,被别人毫无顾忌的踩来踩去。同是为人,为什么有人命如草芥,有人却高贵为天?
食人族与野兽无异,这些士兵却像食人族一般无二。人吃人,人杀人……人究竟是什么?人与兽有何本质区别?
为自己活命,就剥夺别人的命。还有标榜自己贵为天命,不容许别人质疑的同时,却能随时随地杀害践踏别人性命?
贵为天命者,何来自信?贱如草命者,何来自卑?是生来带有的自傲?还是骨子里的奴性?
浑浑噩噩的云天,一声闷雷震下淅沥小雨。此时,我看到四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山庄的入口处。虽都穿着黑衣,但是这四人,正是被山老大释放了的四个黑衣士兵。那肩头插着箭矢,少了一只左耳的百夫长,赫然站在那里。
“这帮造反的贼奴,还敢回来?死不足惜!让你们勾结食人族,谋害我帝后士兵!啊……”
这百夫长叫嚣着,不知是牵动了他的伤口疼,还是利用这痛苦的喊声,以追加这些奴隶的“罪行”。
一队骑兵继续往前追了一里,再没发现逃亡农奴后,也退回了山寨。
受伤的百夫长见到骑兵退回,也转身往回走,身边的监视官想搀扶他,却被他一巴掌打开。这监视官唯唯诺诺跟在百夫长身后返回山寨。
我让老二去山顶,找个制高点,探查山寨里的情况。
而我和山老大、妹喜,依然趴在山坡上,不敢露头。
不久,老二返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
“头儿,老大,里面也死了很多人。全是山庄的人。具体多少看不清!黑衣士兵很多,也数不清多少人。”
又是一声闷雷,雨越下越大。乌云渐渐增厚。
难道被屠寨了?
冰冷的雨水湿润着林间绿竹,也浇淋着那些躺在泥地里奴隶,可他们再也没命站起来了……
当我们趁着蒙蒙雨色,偷偷返回到食人族帐篷时,发现了化为灰烬的帐篷,还有燃烧大半的黑色尸丘。火早已被雨水浇灭。
我转身看着妹喜,跟她说道:
“不管之前你是什么身份,如若继续跟我们走,你就要丢开之前的身份……”
没等我把话说完,妹喜又跪在泥地里说道:
“妹喜愿以奴婢身份……”
我也不等她把话说完,把她拉了起来。
“我们走的是一条不归路,生死未卜!不定那天就会步那些农奴的后尘!”
“奴婢知道!”
“如若真心跟随,以后不许你下跪!我们这里没有奴隶,只有族人!只有相依为伴的兄弟姐妹!你若答应就蒙上双眼,跟我们走,你现在毕竟是个外人,我们的住所必须隐秘……”
没等我说完,妹喜又跪在地,从自己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衫撕下一块,绑在自己眼睛上,说道:
“妹喜终身侍奉主人!是生是死,终身不悔!”
“起来吧!”
刚说完不准跪,又跪下,我又奈何?
雨中竹林里,老二在前面带路,我紧紧跟在他身后,山老大用一根竹子牵着蒙着双眼的妹喜,四人穿梭在山林里。
沿着河边走了一段,终于到了入口附近。
竹哨声响起,我心下一惊,看到十名身穿鳄鱼皮甲的身影,从竹林里出来,每人肩上扛着十几根长短不一的兵器。
原来他们并没有回洞府,而是一直在入口处等我们。
我心里一阵感动,差点热泪盈眶。
“你们怎么没进去?”
山老大的弟弟,石头老三说道:
“这些兵器不好进去,所以等头儿来了想办法。”
尴尬了!刚才白感动了。
这些兵器确实是个麻烦,可这么长时间,你们一件件运进去,也早运完了,真是一帮榆木疙瘩。
我思考片刻,把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叫到身边,伏在他们耳边详细交代一下。他们几个就下水进洞了。
兵器好进,可这妹喜怎么办呢?
“丫头!”
妹喜知道我在喊她,她并没有摘下遮眼的布,而是听着声音冲我走了两步。
“主人有何吩咐?”
“你会水么?”
看到妹喜摇头,我心里凉了半截。把人家带来了,倒是忘了这一茬。
“一会儿我们必须下水,才能进到藏身地,所以你待会儿得受些委屈!尽量多吸一口气憋住,我让人帮你渡过去!”
妹喜点点头,看样子好像很紧张。毕竟什么也看不见,走了这么长的路,又听到还要下水,不害怕那就有鬼了。
缴获的武器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困难。我让他们去洞里拿绳索牵出一头,我们在这边绑好,扔下水,再让洞里的人拉进去就行了。
可这人呢?能不能也拉进去?
不久,武器全都运了进去,那边有大壮使劲,这点武器分了几次装运,肯定不成问题。
成问题的就是妹喜,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再给淹死在水里,那可就一失足落水成千古恨了。
可她现在不失足落水,肯定是不行的。
我四肢帮着锁链,本身就泥菩萨过河,我是帮不了她。我让老二再回洞里,去告诉里面拉绳子的大壮等人,这回速度快一些,这头绑的可是人。
老二又带来一根绳索,从水里冒出头来。我把绳索绑在了妹喜的腰上,让水性最好的老二、老腊一起照顾她。再次嘱咐了一番,就把妹喜放进了水里……
……
……
……
等我从内洞的水底,狗刨一般露出头,发现坏菜了——
妹喜溺水了!
等我上岸,妹喜已经被人拖到岸上,湿漉漉的身体平躺着,一动不动。众人看着她都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