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要别人替我决定当什么或做什么,也不相信别人强加给我的那些观念,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去判断,什么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什么对我来说是不重要的,什么是我该做的,什么是我不该做的,我自己决定。一句话,我的人生我做主。
我躺在床上,但再也睡不着了。每次父母一吵架,我的心情就沉重得跟铅一样,下沉、下沉、下沉,沉到了河底里。
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我读高中时,某一天的晚上,家里又吵开了。但具体是因为哪件事吵开,我早已忘了。因为同一件事可以吵上一千遍,他们从不觉得疲倦。
"别说,什么都别说。"老爸吼着说。那晚他喝了酒,借着酒劲,吼得更大声了。
"****你妈的。"我不知他是朝谁骂了这么一句。
"你才去******妈呢。"妹妹顶了嘴。
随之啪的一声,他甩了妹妹重重一巴掌,接着,妹妹哭了起来。
"信不信我拿刀杀你。"当时我站在门槛上,咬牙切齿地说。脸因极度愤怒而变了形,说话时因愤怒过了头而变得口齿不清,两片嘴唇直哆嗦。说这话时,本以为很大声,结果却像踩了鸭脖子一样,小得只有安静时才能听清。
"来啊,有种你就来啊,你还反了,杀你老子,这怎么得了?"老爸还是听到了。
老爸又讲了几句难听的话,就走开了。这是他的惯有做法。他从不向我们道歉,也从不安慰我们。当时我真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泪水在眼里打转。没错,我们还是父子,只是那种原本很亲密的关系已破了一个洞,彼此心里从此都有了疙瘩。
当晚,我也跟老爸一样走出去。没回家,在同村的一个朋友家过夜。
第二天中午才回家。我见到他,没叫他爸,他也没搭理我。心里那个疙瘩或许永远都去不了了。这是谁都不想见到的画面。
过去,它并没有死去,它有时会跳上我眼前,捣蛋一番。过去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一个人没有了过去,他就没有了未来。可这样的过去,我宁愿把它从我的记忆深处一一抹去,不留一丝痕迹,一丝痕迹都不留。
老式钟表敲了八下,早上八点了。这把我拉回到了现在。
当天,我到田野上流连了一下午,不想回家。借以逃避自己受伤的内心,我发现它已被至亲的人割了一刀,正在淌血。
通往田野的小路杂草丛生,路左边的香蕉树东倒西歪地生长着,右边的竹子也是同样的生长状况。
又是阴天,天空几只不知名字的小鸟向我传来友好的叫声。我就这样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条路究竟是要到哪。我发现,在希望的田野上,没有希望。
想了很久,在这条路来回走了很久。天已开始暗下来,冬天的天暗得很快。我的思绪飘到了不知地名的远方,想到那些回不了家或无家可回的人儿,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
家,对他们来说真的太远了。可我又何尝不是呢?我走在路上,回家的路上。这时天已彻底黑了,黑暗已将我吞没,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凭着感觉回到了家。
家乡的水越来越浊,人也越来越浑。算命这一类迷信思想在这根深蒂固。古话说:唯上智与下愚不移。用来形容家乡,倒也恰当。
中国传统对命的看法有四种:宿命论、造命论、正命论、非命论。
凡夫俗子一般都信宿命论,一切都是注定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这太可恨了,它完全抹杀了个人努力的作用。再说,按照宿命论的原始说法,命是不能预测的。
既然不能预测,那么,那些算命、看相的统统都是假的。他们只是利用人们的人性弱点,来发财而已。谁不想荣华富贵、结婚生子、升官发财、健康长寿、前程似锦、锦上开花呢。
算命先生就利用这点,骗取了凡夫俗子的钱,中饱了他们的私囊。受过高等教育的我,崇尚自由开明进步的思想,对这些统统不信。
什么?年纪轻轻就信命了,就妥协了,不想努力了,不想做自己的主人了,这怎么可以?即使我们不是贝多芬,也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可老妈对这些却深信不疑,与宗教徒无异。她总想她的宝贝儿子--我--出人头地。谁不想出人头地,踩在别人肩膀上,大喊:我高过你。
每当我与她关于这方面的观点不同时,她就愤愤地说:"你真是顽固不化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每每此时,我嘴立即咧开,一笑了之。
临近过年。小孩喜欢过年,大人害怕过年,尤其是屁股后面一堆债的。现在的年过得,真如俗语所说: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冷清,没有了春节的气氛,春晚除外。
小时候过年热闹非凡,张灯结彩,贴对联,穿新衣服,大人话去年的收成,小孩玩他们的炮竹。除夕夜十二点时,炮声四起,震惊邻里。现在,已是另一番景象了。
人人几乎都有新衣服穿,几乎天天都有肉吃,这跟过年无异。还愁啥,只愿物价别涨得太快,把咱老百姓的内裤都给剥去了,大过年光着屁股,那可不太好。
在我看来,春节已没有了它的历史背景,它是农业社会留下来的节日,在我们的现代社会生活中,已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但是,放假的那七天除外。
那个在省城当官的熟人回老家过年了。老妈天天往他家跑,不是送自家种的白菜,就是送自家种的萝卜。
原生态产品,既卫生又环保,城里人喜欢。但明眼人一看就知,老妈别有所图。当然,这又跟我扯上了关系。她希望熟人能扶我一把,刚出社会有贵人相助,那是不一样的。
这是老妈的说法。她说她去帮我算命,算命先生说我今年行大运,遇贵人,总之就是全都是好听的话,老妈被说的心里乐开了花。可是算命佬年年都这么说,贵人我倒没遇上一个,自己却成了一个穷光蛋。
唉,老妈的一片真诚换来的却是一片伤心,因为到如今,熟人并没如她所愿的扶我一把。我知道别人一般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但自己偶尔也会出卖自己,自个儿打起了架。在别人有限的关心和热情里,我只看到两个字:失望。
除夕夜,那天阴天,气温五六度。奶奶过来和我们一起围炉。老妈和奶奶婆媳之间一向不和。在我出生以前,就开始不和,不和到现在。电视里,正播着春晚,主持人们一派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