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总统卫队要求面见总统,卫队长严辞拒绝了他的请求,并且做出了轰赶他的架式。朱伯理踉踉跄跄走出了总统府。
这时天已经黑了,由于地震造成的线路损坏,至今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照明,所以大街上一片漆黑,只有稀稀落落的车灯和鬼魅似的人影。
自从地震以后,许多商店都关闭了,许多市民逃亡了,据不完全统计首都的人口已锐减三分之二,其实逃亡的数字比这个还要多。可以说,除了少数政府机构还在正常运作以外,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已近瘫痪。
朱伯理站在总统府门外,一时百感交集,他曾经有过创建"大秦盛世"的梦想,但是无情的现实告诉他,他这个总理很可能成为亡国亡种的总理。近年来,他象在与一群疯子共事,与一群猪狗在同伙,他实在难以坚持下去了。
起风了,风卷着枯落的树叶在他脚边旋转着,象鬼魂似地久久围着他不肯散去,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司机已经走过来了,轻声问他是回家还是回总理府。
他病怏怏地说。"去找莫扎。"
莫扎还活着,他现在象玛雅最后一块活化石生存在他府邸的柴草房。这个曾经聪明过人的有着奇异天赋的玛雅之老,被自己活埋已经很久了。但他还活着。在绞尽脑汁也无法寻到避免这场毁灭性的战争的办法的时候,朱伯理把希望寄托在这个驰名世界的天才身上了。
元春公主也不知道莫扎现在怎么样了。自从莫扎自我封闭以后,俩人彻底失去了联系。象生活在阴阳两界从不通消息。不是元春公主绝情寡义,而是莫扎拒绝任何人,出于怜悯也出于与人私通的内疚,元春公主曾经去后花园探望过莫扎,但是他连莫扎的影子也没看到。
莫扎以他平生最后的怪异将自己剔出在人类之外。但是他却意外地让朱伯理见了他最后一面。他似乎知道朱伯理的来意,也好象早就在等待着这最后与人类的谋面。
朱伯理看到的莫扎不是想象中的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模样,相反,是一个神志清醒的,衣着整洁的,说话流畅的老人。这个老人虽然已经大限将至,但仍然目光炯炯,仿佛一眼能看穿你的内心,让任何一个与他见面的人都不寒而栗。
屋子阴湿,还有因门窗紧闭而固有的异味。莫扎如龛中佛像木然呆坐。
"莫老可好?"朱伯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马上就要去了。"莫扎声音弱若蚊鸣,但朱伯理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努力恭维道:"莫老面色红润,乃长寿之相呢。"
"天若亡尔,尔不得不亡。"
朱伯理迫不及待了,他很怕这个话都快说不响的老人随时毙命,躬下腰来对着莫扎的耳朵急切地:"莫老,总统要发动对玛雅国的战争,请你马上出面制止,你的话他或许能听得进去。"
莫扎气若游丝地喃喃道,"秦元霸已经彻底疯了。"
"所以要马上制止他这一愚蠢的行为。"
"天若亡尔,尔不得不亡。"
朱伯理急得跺起了脚,"莫老啊,只有你能出面了,请你马上去劝阻他。"
"没人能制止他。他已经彻底疯了。"莫扎轻声说完这句话便把头重重地耷落下去。任凭朱伯理怎样趴在他的耳朵向他吼叫,向他请求,莫扎仍然不肯抬头,也不肯出声。
最后,朱伯理忍不住伸出双手扯住他的胳膊摇晃起来。莫扎还是丝毫没有反应。站在朱伯理身后的随从秘书小心地提醒,"总理,莫老可能已经仙逝了。"
朱伯理就把指头伸到莫扎的鼻孔下面,果然感觉不到一丝湿气,他的心顿时冰如寒水。他不仅大失所望,而且顿时象最后失去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下栽倒在莫扎的脚下。他的秘书歇斯底里地喊叫了起来。
朱伯理被抢救了过来,莫扎却是确定无疑地死了。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把莫扎的尸体放平整,给他脸上蒙上白布,莫扎的身体就爆出了一股青烟,随之燃起了熊熊大火。
人们急忙找来灭火器,还接上了自来水,但是折腾了好半天仍然没能浇灭自燃的莫扎。很奇怪,莫扎身上的火连他身下坐着的床板都没烧着,也没有留下一点火灰。他只把自己烧掉了,而且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丝也没给后人留下,象蒸发了一般。
元春公主原先还想要求为这位丈夫举行国葬,还是朱伯理说服了他。"莫扎先生是位圣人,他对那种国葬可能毫无兴趣。"
"总应该给世人一个交待。"元春公主满怀内疚,这几年她实在关照莫扎太少了。
朱伯理心事重重地,"他的****就是对世人最好的交待。"
元春公主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是否给莫扎先生建造一个纪念碑?"
朱伯理病怏怏地,"他已经在人们心中立下了丰碑,又何在乎那个石料水泥的东西。"他没把秦元霸要发动战争的消息告诉她,他只是觉得现在讨论莫扎的身后事实在不是时候,到是突然感觉到,莫扎死得太及时了,省得目睹即将爆发的那场毁灭性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