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有病,也属常情。皇帝也是吃五谷杂粮的凡人俗体,尽管传闻兆丰大帝是天神下凡,是上帝之子,是真龙附体,但毕竟满朝的大臣都知道这位皇帝也常有小疾缠身。
问题不在皇帝龙体欠安,而是举国上下正陷入一场骚乱之中。这叫元春公主寝食不安。父皇不能亲理朝政,正所谓群龙无首。所以,元春公主一见到久出未归的莫扎,第一句就说了"请先生去探望一下父皇,国不可一日无君呀。"
莫扎那时对兆丰大帝一日两次昏倒还不知情,而且也懒得去见他从心底厌烦的这位岳丈,所以当时就显得漫不经心,推托说,我很累,以后再去晋见吧。
元春不依,哭着把帝国面临的严峻形势告诉了莫扎。莫扎这才一惊,怅然良久道:"既然如此,为何不马上把霍达召回来,收拾帝国这残局。"
于是,莫扎硬着头皮进皇宫去了。他当然知道兆丰大帝不喜欢霍达,所以一路上还在琢磨如何巧妙地打动这位莫名其妙地冷落霍达的皇帝。刚好,一进宫,就碰上才从养心殿垂头丧气走出来的太子秦元国。
秦元国刚从北方前线回来,便去探视父皇。他原以为父皇会为前线的胜利,和平条约的缔结很高兴。但是刚从疾病中清醒过来的父皇却责怪他和霍达功亏一贯,没去乘胜追击。
秦元国给他做了许多解释,仍未能让气喘呼呼的兆丰大帝从激动中平静下来。结果,兆丰大帝的病又复发了,抓挠着身边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大叫大嚷起来。
一会儿说玉皇大帝给他派来十万天兵天将,一会儿又说这些天兵天将是抓他来的。在七八个太监的安抚和控制下,才勉强安静下来。见父皇的病如此蹊跷,又如此难以理解,秦元国既心灰意冷,又无可奈何,不得不退了出来。
莫扎和秦元国都是性格内敛的人,虽然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大秦帝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但俩人此刻相见却象昨天刚刚相聚过一样,表情淡漠,相对无言,只到秦元国情不自禁地抓住莫扎的手,俩人才唏嘘了一会。
"父皇病得这样严重,如何是好呀。"
"他是乐极生悲,又纵欲无度,恐怕再难理朝政了。"
"当今天下纷攘动荡,正需父皇扭转乾坤,勘定朝野呢。可他偏偏这个时候......"
"皇上该退位了。"莫扎低头沉思片刻,突然道。
秦元国惊得几乎跳起来,"先生休得胡言,父皇只是偶发疟疾,不久就会康复的。"
莫扎沉重地摇摇头,"依我看,即便皇上龙体痊愈,也不宜再君临天下了。"
秦元国面呈愤色,"姐丈是否也喝多了。"
莫扎声音平静地,"你大概忘了,我是从不喝酒的。"
秦元国这时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才道:"先生今后不要胡言。"
莫扎啮笑一声,"我是心底无私,以天下为计",稍顷又道:"月之盈亏,天道使然,人之生死,也天道使然。"
秦元国不想听下去了,边走边扭头道:"姐丈一会儿见了父皇,千万莫要乱讲。"
莫扎没有回话,碎步向养心殿走去,但在养心殿门口被皮尔卡拦住了。任凭莫扎说什么,皮尔卡就是不让莫扎去见兆丰大帝。
莫扎火了,瘦弱的身体以难以置信的力气一把将高大臃仲的皮尔卡推开,径直闯了进去。皮尔卡踉踉跄跄地又追了过来,但莫扎用怒火四射的目光吓住了皮尔卡。
秦兆丰这时其实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哼哼唧唧地如垂死的老人。几个太医环绕着他,一个个面露无奈,又沮丧无比。莫扎看看四周的兵器炮弹,几乎想笑出声来。一个人如果到了靠兵器炮弹才能驱逐恐惧的地步,那就虚弱到难以拯救的程度了。
秦兆丰两目圆睁,却似眼前无物,黄眼珠子如同瞎子的眼球,大而无光。所以,尽管他早已看见静立在身边的莫扎,却好久没转动一下。这让莫扎坚硬的心也不禁颤栗了几下。
一个太监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秦兆丰这才眼皮聋拉下来,认真而专注地看看莫扎,"你是何人?"
"我乃莫扎。"
秦兆丰看着太监,诧异地,"莫扎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太监也很尴尬,但还是高声回禀道:"莫扎乃皇上的驸马呀。"
秦兆丰嘴角动了动,似有所悟,但却有些恼火地,"你不在天宫看守,来此处何干?"
莫扎心里苦笑一声,心里对自己说:"兆丰大帝完了,真完了。"正想转身离开,秦兆丰突然眼光暗淡了下去,口气清醒地,"五国联军已被我们打败,你知道了吧。"
莫扎又转回身来,点点头道:"臣听说了。"
"是寡人从天国调来十万天兵天将,五国联军必败无疑。"
又是胡话。莫扎又对他失望了,想再溥衍几句离开,却被一个太医喊到一边耳语了几句。太医告诉他,一定要顺着兆丰大帝的意思说话,这或许是逐步让他从狂想症中恢复到正常思维逻辑来的唯一办法。
兆丰大帝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他说不定那一会就彻底崩溃,成为真正的疯子。太医还说,一定要想法赞美他的圣明仁慈,歌颂他的丰功伟绩,这样,他的意识才会慢慢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