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冬,吴硕刚投降董卓不久,还是个炮灰兵。
所谓炮灰兵,就是开战时在第一排冲锋的步卒,除非战死,不可回头。大浪淘沙存活的俘虏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西凉士兵。老兵们打趣说这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从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黄巾贼到有编制、吃军饷的正规军,以命相搏,值!
恰逢李肃督办粮草,人力不足,就紧急抽调五十炮灰兵协助押运,说白了就是当苦力,吴硕便在其中。
天嘎嘎冷,寒风夹杂着雪花,小刀子似的往脖子里钻,拍打的睁不开双眼。李肃一行从汝南押粮走至颍川地界,已是人困马乏。泥泞的官路上除了押粮兵外,还有稀稀拉拉背着行囊逃荒的百姓,拖着疲惫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炮灰兵没有棉服,两腿冷的直打颤。吴硕摇摇晃晃的扶着运粮车,跌跌撞撞的走着。他直冒虚汗又浑身发冷,眼看快坚持不住了,与其活着,还不如战死来的痛快。
行走间,吴硕注意到前方涌来的一批逃难百姓有点不对劲,行人中轻壮者居多,走路步履轻盈,毫无疲惫之色,且腰间的黄色腰带特别显眼。别人不熟悉,可吴硕清楚的很,那明明是黄头巾。吴硕猜的没错,这是一伙黄巾贼。
吴硕强打精神,粗略一数,心中一紧,这伙儿大约五百人,而押粮兵拢共三百人,且是赶了一天泥泞路的疲惫兵。这可如何是好?
吴硕灵机一动,假装晕倒。
“不好了,有士兵晕倒了”押粮兵见有人晕倒,大声叫嚷起来。
押粮官李肃听到呼喊声,拍马向前,鞭指吴硕道,怎么回事?
吴硕身旁的士兵说:“大人,他浑身滚烫,怕是得了热病”
“他娘的,别再是得了疫病。”李肃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士兵听见疫病这个词。吓得大喊起来“快闪开,晕倒的那个人得了瘟疫”
李肃甩着鞭子,啪啪抽打叫喊的士兵,大喊道:“都他娘的闭嘴,谁再慌乱,军法从事。”
正欲肆机劫粮的黄巾残部,听说士兵得瘟疫晕倒了。哪还敢靠近,不动声色的同逃荒的百姓一起逃离了。他们很清楚,一人得病,一个镇子的人都可能遭殃。
吴硕见黄巾贼渐渐撤远,挣扎着坐了起来,以微弱的力气向李肃喊道:“大人,属下有一言,请近一步说话。”
李肃瞅了他一眼,不情愿的下马,走近吴硕,不耐烦地问“有何遗言,说吧!”
吴硕气的吐血,心里大骂“老子还没死呢,说什么遗言。”
吴硕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大人,我得的不是瘟疫,晕倒是假装的,刚刚那伙逃亡的百姓其实是黄巾残兵,您注意他们腰间的黄丝巾吗?那是黄头巾,是黄巾军的标志。他们人多势众,我才想到这个方法把他们吓唬走,请将军明察”。
李肃愣起神来。他并未察觉到刚刚过去的百姓有何异样。
不对,他们确实身材高大,面无菜色,眼神也躲躲闪闪的。李肃想到这里,对未发生的变故感到庆幸。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起身大声道:“这个士兵得的不是瘟疫,不用担心,大家抓紧快速前行,天黑前一定要赶到颍川郡!”
“医官何在?”。
“属下在”随军医官正在查看吴硕的病情。
“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医官道:“他得的不像是瘟疫,得瘟疫者全身红肿溃烂,应该是一般的热病”。
李肃走近医官贴耳交代:“你可要查仔细点,一旦确诊疫病,给我就地活埋。”
李肃有自己的考量。如果染了瘟疫,这些军粮也无法食用了,自己如何交差。一只死耗子,绝不能坏了我这锅热汤。
同前途相比,一个小卒的命如蝼蚁般低贱。至于救命,谁救谁的命还不一定呢,若不是我借调他们护送军粮,说不定都他娘早死在战场上了。
半年后,吴硕经历了几次战役,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分到了李肃帐下,认识了伍长李宏、小兵张楚,成为一名真正的西凉步卒。
吴硕虽然年轻,但也懂得知恩图报,趁空闲买了些牛肉、糕点前往医官家中探望,感谢救命之恩。当晚。两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医官见他心善,不忍隐瞒,趁着酒意就把李肃的丑恶行径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这一件件事,吴硕回忆起来触目惊心。难道是挖他李肃家祖坟了吗,为何苦苦相逼?我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有口饭吃。
吴硕并不知道,李肃对他的迫害还未终止。无论何时,宁犯桃花,不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