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硕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他蹒跚着步子,在屋子里挪动着,这里全是熟悉的气味,地上靠墙根整齐地铺着两排稻草褥子,最里面正是自己的狭窄的小床铺,靠门的案几上油灯忽闪忽闪的亮着。没错,这里正是西凉军的步卒的营房。
吴硕依稀记得冲锋号吹响后,五百铁骑从敌军后方全速冲锋。借着战马的股子冲劲,吴硕也用长矛刺死了几个敌兵步卒,矛头刺破战甲刺入胸腔的感觉,既紧张又刺激,甚至有点上瘾。
正在他驻足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档口,迎面一个敌将拍马飞驰而来。只见那人体态短小精悍,动作轻盈如燕,舞动着双刀,锐利的眼睛如猎鹰一样直勾勾的望向自己,就在双刀即将划破吴硕脖颈的瞬间,吴硕本能的胡乱舞动着长矛阻挡。敌将怕长矛伤了自己,斜着身子躲了一下。在两马错镫间,敌将顺势将刀划向吴硕,刀口正中马屁股。
只听得战马痛苦的嘶鸣一声,前腿跪地,倒了下来,吴硕被掀起老高,重重的摔了下来,眼前一黑,之后,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吴硕想的脑袋疼痛,仿佛要炸裂一般,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发觉头上缠着纱布。他无意间低头一看,裤子怎么被调换了,这是谁的裤子,又胖又长,很不协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是换防的士兵回营了。进来的是伍长李宏和张楚他们几个。
“你小子醒来啦,饿了吧,伍长给你带来了小米粥。”张楚大嚷着。
“大哥,我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得出,吴硕满腹疑问。
大哥小心的将汤碗递到吴硕手中,说道:“这次又是张楚救了你。我们在打扫战场时,张楚在死马下面发现了你,见还有气就救了回来。”
“那,我的裤子被谁脱了?”吴硕尴尬的问。
张楚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你的裤子太过骚气,又吓尿了吧。所以就给你扒了。”
吴硕又羞又气,“胡扯,肯定是蹭到马尿了。”
张楚涨红了脖子,今天非得揭揭这小子的老底,看你还怎么硬着嘴狡辩。于是他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道“我俘虏你那次,也是马尿沾裤子了吗?”
“去你娘的,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我怎么可能被你所擒,我那是饿的没力气,被你捡了个大便宜。”。这是吴硕不愿提及的往事,他岔开话题道:“大哥,您是说我的战马死了吗?那我没了战马,还能做骑兵吗?”。
“当然可以,不过,咱们西凉军血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失去的要在战场上夺回来。李肃将军看望你时已经说了,等你再斩杀骑兵夺个战马,就可以回骑兵营了。”大哥宽慰道。
李宏是个步卒伍长,大约三十岁出头,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左脸贴着一条蜈蚣长的刀疤。这凶神恶煞的长相与他温润宽厚的性格极不相称。他如兄长般对待这几个兵崽子,大家都亲切的称呼其为大哥。
张楚幸灾乐祸道:“我看悬,你上了战场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吴硕不想搭理他,躺在草铺上装睡了。
夏日的夜燥热且漫长,窗户外蛐蛐吱吱地唱着歌,夜虽过半,可董卓迟迟难以入眠。若是往日,董卓早就扑倒从旁服侍的婢女,肆意蹂躏后,沉沉睡去了。他的侍女几乎日日更新,这一个个有姿色的小贱婢都是李儒他们进贡的小惊喜。董卓喜欢这种新奇而刺激的感觉,越是反抗不从,越能勾起他的占有欲,让他血脉贲张、欣喜若狂。不过,今天他全无兴致,一个人叉着腿瞪着眼躺在床上想事情。
与丁原一战虽惨胜,但付出的代价让他肝颤,原本洛阳城兵力不足的忧患更是雪上加霜。丁原、吕布收拢残部,今日又在城下搦战,董卓避其锋芒,免战高悬。可是时间一长,恐军心不稳。天降暴雨,延迟了女婿牛辅率领的十万大军的行军速度。吕布是员虎将,我喜欢,若得吕布,如虎添翼。可是良将必忠贞,又如何降服得了。董卓想着想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日,帐前议事,李肃献计,他与吕布同乡,知其勇而无谋,见利忘义,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前往招降。
董卓大喜,条件随便开,无有不准。当听到李肃索要赤兔时,董卓微微有些心疼。还是李儒有远见,经他开导,也就想通了。宝马配英雄,就当给自己找了个马夫吧,马和人都是我的。
李肃得令后,回营准备。此次劝降随从不宜过多,需胆大心细之人。李宏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长相太过凶恶,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吴硕这小子有点灵性,命也真大,与丁原一战居然死里逃生,真是小看他了。那就带上他,成事了是我的功劳,事若不成,做个替罪羊勉勉强强够用,毕竟是司空的救命恩人嘛!李肃暗暗在心里盘算着。
吴硕觉得这是个重回骑兵营的机会,欣喜地跟着李肃出发了。李肃骑着大马在前,吴硕驾着驴车在后。驴车是用麻袋和稻草精心伪装的,箱子里都是黄闪闪的金银珠宝。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啊!
其实,李肃骑得这匹赤兔马吴硕还算满意,只是太过高大了,他瘦弱的小身板驾驭起来有些费劲,而且这全身的红棕色,他也不喜欢,他喜欢全身雪白鬃毛的战马...。好吧,他想多了,这是赏赐吕布的礼物...。
李肃的问话,使吴硕从想入非非回到现实。李肃居然问自己,说服吕布有何建议。这可难为他这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小子了。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啊,哪有什么好提议,不过,也不能被他看扁了。
吴硕绞尽脑汁后,突然想起早年在汝南城乞讨时,穿着偷来的富人的衣服,体体面面、大大方方混吃喜宴的经历,真是屡试不爽...。于是道:“敢问将军,如果吕布问您现居何职,当如何回复?”
李肃一愣,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答道“当然实话实说。”
吴硕道:“大人若据实相告,必遭吕布轻视。您当谎称一个更高阶的官职。一者显示司空大人对本次出使的重视;二来以您的能力都能当这个大的官,那吕布呢?”
嗯嗯,有点意思,我就说自己是骠骑将军,李肃脑袋转的飞快。这小子也就十三四岁,愣头愣脑的,一看就是泥腿子生的小野种,估计大字也不识几个,哪来的学识和阅历能想出这等好主意。
李肃美滋滋的继续想,事成之后,我向董卓说出自己自抬身价实属无奈,造成既成事实。这木已成舟了,董卓一高兴,肯定会恩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