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辆救护车旁边穿过,远远的,柯哀在一栋教学楼门口找到了那个身穿纯黑色校服裙的女孩儿。
灵儿低着头,面无表情地靠在了树下,黑色长筒袜被玻璃碎片割破了几个口子,没来得及缠绷带的地方,几缕鲜血从伤口里渗透出来。
刚刚还是暴雨,现在已经是一片晴空。
雨后的阳光洒落,从树叶间的缝隙投射下来,在她身上留下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那个天使没死。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样子,柯哀的一颗心忽的安定了下来,莫名其妙的,甚至还有点儿意气风发……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意气风发。
“我是医疗部门的陆泳茵,你有什么事情么?”一道冷冽的声音忽的从身后传来,把柯哀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女人站在了他身后,她留着斜刘海儿,一头长发脑后盘成了马尾。
“没有,我只是随便看看……”柯哀看了一眼她佩戴在左胸前的六芒星徽记和红色十字,急忙摇了摇头回答。
“这里不是参观的地方,离这里远一点,我没见过你,如果你是学生的话以后会在专业课上见到我。”
柯哀挠了挠头,这个人原来也是导师,可是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这个学院的导师都这么年轻么?
陆泳茵把柯哀往旁边推了推,拿着一个印有红色十字的医疗箱从他面前走过,临走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
“如果你是来参观的,今天很不是时候,情况你也看见了,有什么问题请找诺顿副校长,他就在那边。”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树下,在灵儿身边摊开医疗箱。
“她叫陆泳茵,是医疗部门的负责导师,你别看她表面上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实际上比任何人都关心学生的死活。”一头金发的卡文里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柯哀身边解释。
卡文里斯还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作战服,手里握了一把纯黑色的狙击步枪,在阳光底下眯起了眼睛。
之前柯哀看见他在屋顶射出了一发子弹,那个隐蔽的位置再加上精准的狙击角度,按道理来说不可能失手,可这个英国绅士就是打偏了,而且偏得很离谱。
如果那一发子弹准确无误地击穿了赛莲的心脏,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灾难了。
柯哀看了看那些躺在救护车上的人,一部分学生坐在病床上,身上盖了一块毛毯,还是忍不住直打冷颤。
还有的人因为被冻僵的时间太长了,导致彻底丧失了身体机能,医疗队员从他们的左胸处取下了六芒星校徽,小心翼翼地往他们的尸体盖上了白布。
“这就是人类与魔族的战争,虽然今天我们也犯了很多错误,但是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死亡会在哪一天到来。”
卡文里斯脸上露出悲壮的神情,他其实对于之前的失手有很深的自责,如果那一发子弹没有打偏,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牺牲了。
卡文里斯在柯哀身边小声地说:“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了,从第一天起,我们每个人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们虽然死了,但是成为了英雄,活在每个人的心里。”
“活在心里有什么用?还不是死了,再也看不见太阳初升。”柯哀喃喃地说,“他们死后会被怎么对待?”
“遗体会被运送回国,交给他们的父母。”卡文里斯面色严峻地回答,“不过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他们的骨灰会被洒进太平洋,永远与大海作伴,也算是一种归宿。”
人类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长这么大,柯哀第一次见到有人真真正正地死了,就在他面前。
这不是拍电影,虽然他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对“沃尔德理念”有了一部分了解,也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悲壮的死亡真正来临时,他的心里只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柯哀在人群里找到了诺顿,老头子在升旗台底下接通了一个电话,原本就很苍老的脸庞一瞬间变得更老了,他正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一些什么。
柯哀听见手机的话筒里传出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今天有多少人伤亡?”
诺顿脸上露出自责的神情,面如死灰地回答:“一共18个学生阵亡,还有12人处于深度昏迷中,正在手术室抢救……”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海妖的苏醒目前还是一个谜,可能有人混进了学院,目标是唤醒沉睡在‘地下心脏’深处的王级魔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让Alice将‘心脏’的防御等级从A提升到S。”
“我明白!”诺顿点了点头回答。
“Alice,把大屏打开,我要和孩子们说说话。”这句话说完,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的转变成了一个清冷、机械的女声:“声音波纹解析通过,本人亲自授权,授权级别S,允许最高级别远程操控。”
一块背靠着广场而立、还保存完好的显示屏忽的接通了电源,上面先是布满了白色的雪花点,紧接着浮现出了一块无比清晰的画面:
一个瘦削的老人面孔出现在正中央,他蓄着一撮短而硬的胡子,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蓬乱的灰白头发整齐地后梳。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树纹一般枯老的痕迹,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短衫,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的,从面容来看他已经很老了,像一张老旧的报纸。
可是那一双灰白色的眸子里却跃动着光芒,像一团正在重新点燃的火焰,其中透着一股子凌厉和坚硬,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而是一双鹰眼。
“是校长!”
当这位老人出现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操场上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学生们交头接耳,几名导师望着那块荧屏中的老人,露出满脸严肃的神情。
“亲爱的孩子们,我是弗拉基米尔·伊文诺斯·海东青,很高兴见到你们。”那个老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