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
他不知道这是哪,目能所及,看到的是血海冥河,尸骨万仞,枯树在寒风中摇曳着,似张牙舞爪的猛兽,亦如跪地哀嚎的伤者,他望向天边,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下万丈金光。
“这到底是哪?”他在尸体的缝隙间努力的蹒跚着,颤颤巍巍的一步步向着太阳挪动步子,呼的一股风出来,天边卷起了一阵镀着金边的樱花瓣,在风中打着卷,合着浓浓的腥味,在尸山边舞着。
风儿越刮越低,仿佛在亲吻他的脸,风中,他恍惚间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救我!”
他“啊”了一声,蹴得从竹床上坐了起来。
“惊蛰兄?”说话的是当地县衙的捕快,名叫常子安,他揉了揉眼睛,说道:“又怎么了?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个捕头,平日里威风八面,我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噩梦能吓到你。”
惊蛰喘着气,白着眼望着子安,说道:“梦到下地狱了。该死,这个梦总是时不时的看到,一个人总是让我救她。”
“救人?”子安看着他,“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惊蛰整了整被褥,准备再睡下。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子安讪笑一下到:“该取媳妇了,大概还是青楼的头牌,等着你攒够了月钱去赎人呢……”唰的一下,一道寒光闪过,子安突然闭上嘴巴,斜眼看着自己的肩膀—一瞬间,惊蛰已经抽出长剑,剑锋已然搭在了子安的脖子上,子安抬眼望着惊蛰,大气都不敢出。
惊蛰说:“再敢多言,定将你脖子上的肿瘤切下来!”
“是是,哥哥说甚的都是,小弟这厢赔礼便是……”子安两指捏着剑锋,轻轻推到一边,撑开被褥睡了下去,心想:“惊蛰兄三十多岁仍是童子带功,当真惹不起……”
惊蛰收剑入鞘,也撑开自己的被褥躺下,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害怕再次看到梦中的怖景,听到那个哀嚎求救的声音,那个声音是那么熟悉而亲切,可又让他觉得诡异异常,难道?……难道自己真该找一个媳妇了?邻村郑大爷家的闺女确实长得不错,身段曼妙,面容姣好,而且……“呸呸呸!”惊蛰咚咚咚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隔壁床上,子安撇着嘴,微声道:“真是失心疯……”
这两人,一个名叫玉惊蛰,是当地县衙的捕头,三十有三,当差十余年,破案无数,是当地鼎鼎有名的神探,剑眉凤眼,虎背熊腰,随身总是佩着祖传的长剑,此剑长七寸,首尖尾宽,护手雕有盘龙,两侧剑锋寒光熠熠,削铁如泥,名唤戮蚘;另一人,名叫常子安,二十出头,生的男生女相,满脸稚气,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像个书生,虽然平日里总是插科打诨,可真一旦遇到危险,却也是镗啷啷的硬汉一条。
翌日,长江边,浅滩旁。
“惊蛰兄,这是第几个了?”说话的是当地县衙的小捕快,名叫常子安。
捕头玉惊蛰摇摇头,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没有接子安的话,岸旁树杈上的雀鸟喳喳的叫着,吵的他好不心烦。
这男尸约莫20岁出头,左侧下巴上有一颗朱砂痣,容貌俊俏,仰躺在石滩上,双手握拳,衣衫完好,表情恬淡,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不清楚和前几个是不是一样。”惊蛰看着,弯下腰,轻轻掀开了死者的衣襟。
“果然。”惊蛰眉头一皱,他望着尸体胸口黑洞洞的窟窿,道:“又是掏心而亡。”
猛地一阵浓重的腥臭味直奔面门,子安捂着口鼻说:“这凶手煞是狠毒,专掏人心,而且尽捡容貌俊俏的后生下手,莫不是个专杀男人的女妖?”
惊蛰斜眼看看他,:“就你相信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莫要乱说,危言耸听。”
子安撇撇嘴,识趣的收了声。他知道惊蛰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他和父亲,他父亲告诉他母亲是被妖怪掳去了,可年幼的惊蛰却十分老成,他知道是母亲讨厌成天神神叨叨的父亲,弃他们而去。
惊蛰回过头,安排差役们将尸体收了运回府衙,他对子安说:“等仵作验完尸身后我们再去看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凶手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子安看着他:“那我们现在呢?”
惊蛰伸了个懒腰道:“吃饭。”
初秋的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他们祭了五脏庙,穿过熙攘的人群,慢吞吞的向府衙走着,子安斜眼看着惊蛰,这小子,虽然平日里散漫拖拉,可一遇到事情还是十分严谨的,但这掏心杀人案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已经折了七条人命了,可惊蛰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子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拍了拍惊蛰的肩膀,说道,“惊蛰兄,这案子……我感觉都有点火烧眉毛了啊,一连死了七个人,可我们对凶手却毫无头绪……”
惊蛰回眼看看他,说:“我知道,只是,在这不好说,等到了府衙,见了尸体,我再讲给你听。”
府衙,停尸间。
偌大的屋里摆着几十张竹床,七具赤裸的尸体依次摆在靠近门口的床上。
“玉大人。”县衙的仵作上来行了一礼,道:“今天的尸体我已查验过,和前面六个人一样,皆是被掏心而死,其余并无异常。”
惊蛰看着仵作说:“可能看出是何种凶器?”
仵作摇摇头,说:“伤口边缘参差不齐,皮肉外翻,像是生锈的尖刀?属下眼拙,确实很难断定是何种凶器。哦,对了大人。”仵作说道:“七位受害者伤口附近均有几片家雀的羽毛,不知是附近野鸟被血腥味吸引还是凶手故意留在那的。”
惊蛰摆了摆手,仵作退下了。他径直走到今天发现的那具尸体前,指着给子安看:“你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子安摸着脑袋,摇了摇头。
惊蛰说:“心乃人体血液汇集之处,掏心而亡,尸体旁边为何滴血不见?”
子安突然恍然大悟:“怪哉,确实如此!可是……为什么会没有血?”
惊蛰没有解释他的疑惑,而是继续说道:“你看这伤口,参差不齐,难道凶手连一把锋利一点的刀弄不到吗?而且伤口皮肉外翻,反而像……”惊蛰看了看子安,子安也疑惑的望着他,“反而像心脏从胸口蹦脱而出。”
“这就奇怪了。”子安接着说道:“能让人心直接从胸口蹦出的,我还是真是没听过这种武功,或是什么西域的奇毒吗?”
“奇毒个屁。”惊蛰斜眼看着仵作留在案几上的那一堆凌乱的羽毛:“这堆鸟羽?死人旁边有乌鸦我倒是可以理解,可这家雀?”
“家雀也食蝇虫啊,死尸自然吸引蝇虫,引来家雀再平常不过了。”子安说道。
“貌似也有几分道理。”惊蛰说道,“我要向孟知县请假几天出趟远门。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去将几位死者的周边关系调查清楚,如有任何眉目及时通知我。”
“大哥,你要去哪?”子安问道。
“搬救兵。”惊蛰摇了摇头:“我要去折云山找我师父,这案子,哎。”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