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一日,李箫白一个人在母亲的墓碑前坐了很久才离开。每年他都会来这里坐上一天,谁都不许打扰,风雨无阻。
晚上他来见白薇薇的时候开口便说道:“还记得你答应我的那件事吗?”
“怎会不记得,说吧,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嫁给我怎么样?”
白薇薇愣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李箫白苦笑了一声说道:“逗你呢,这么认真做什么?”
李箫白看向窗外,月光轻柔的洒在他的脸上,只听他轻轻地说道:“这个时节想必你那桃林是极美的,明日午时一过,我便在你家角门外等你,我要你陪我去一趟桃林”
“殿下只是去看桃花吗?”
“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未时一刻白薇薇便从角门偷偷溜了出来。因为采选的事情这么一闹,她好久都没出过门了。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整个桃林,触目皆是一片粉红,每一株桃花都在春光中婆娑着曼妙的身姿。陡然间,一阵清风带过,枝头上的花瓣扑簌簌的随风飘落,洋洋洒洒。
李箫白看着此时的景致不禁叹道:“这哪里是人间四月,分明就是世外桃源。”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旁浅浅的脚步声,他侧了侧头看到白薇薇手里拿着两个白色的小酒瓶,不由的唇角上扬说道:“知我心者,薇薇也。”然后转身走向了旁边的石桌,他撩起身后的长袍坐在了石凳上。
白薇薇将酒放在石桌上,拿出一瓶推在了李箫白的面前道:“王爷请。”
李箫白打开酒瓶浅尝了一口,片刻,便听他说道:“好酒,好酒,不知是这园子里的桃花香还是这酒…”李箫白停了下来看向白薇薇。
“王爷所猜不错,这酒的确是用桃花酿的。”
李箫白大笑,接着便说道:“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来”。
李箫白看着手中的酒瓶缓缓地说道:“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白薇薇用手支这自己的下巴已然做好了要听故事的准备。
白薇薇打小就喜欢听故事,刚开始是娘亲给她讲,后来是哥哥,再后来她便总是带着寒霜偷偷溜出去听茶楼里的人说书,后来有一回被父亲知道了,说她整日往外跑哪里像个大家闺秀,把她关了好久才准出门。
李箫白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眼光看向远处才开口说道:“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大官,他在一次打仗的时候遭人暗算,几乎全军覆没,他自己也受了伤,后来在手下的掩护下逃进了当地一个商贾的家中,这家人本不想惹祸上身,可这家的小女儿却不忍心,便将他留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这家的小女儿衣不解带的照顾这个大官,再后来两人便私定终身。
因战事吃紧大官的伤好后便要离开,走的时候告诉这个女子他一定会回来,要他一定等着他。”
李箫白忽然不说话了,看向白薇薇说道:“你觉得那个大官还会回来吗?”
白薇薇想了很久,觉得他会回来,又觉得他不会回来,最后只得摇摇头说道:“不知”。
李箫白接着说道:“他回来了,而且风风光光迎娶了这个女子,可我宁愿他没有回来。”
“为什么?这个大官如此念情,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白薇薇很不解的问道。
李箫白没有回答,只是接着说道:“这大官打赢了仗,后来便称了帝,坐上了龙椅。直到成亲这天这女子才知道他是当今皇上,可他早已结了亲,不仅有授了凤印的皇后而且妃嫔众多,家人劝她不要入宫可她呢被那人的花言巧语冲昏了头,不顾家人阻拦,依旧嫁入了皇宫。
不到一年她就生下了一个皇子,封了贤妃,她本以为只要有皇帝的宠爱,这皇宫便有她的一席之地,只是她太天真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哪是她如何能应付得了的。
在小皇子七岁那年,她遭人陷害,被人诬陷与人有染,这皇帝是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的人,他见人证物证俱在,一气之下夺了她的封号打入了冷宫,没过多久这女子便抑郁而终。”
白薇薇听到这里突然便想到了前几日的采选一事,只觉得幸好。
她惋惜地说道:“真是可怜,那小皇子怎么办?”
“小皇子被送到了皇后宫里,从此便寄养在了皇后的名下。”
李箫白冷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最可怜的是,他连自己的母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薇薇很是吃惊,忙追问道:“这是为何?”
“皇帝的妃子与人有染,如此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怎么可能会闹的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告诉他,母妃是病死的,他呢,呵,也深信不疑。
只是,经过这件事后,皇帝对这个皇子也是越来越冷淡。不过后来,宫中又上演了同样的戏码,这次便没有像上次一样顺利,在背后做手脚的人被查了出来,连带着贤妃一案也真相大白。
听说这件事被查出来之后,皇帝一个人在曾经关贤妃的冷宫里坐了一个晚上,可这有什么用呢?人死如灯灭。
可能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此之后便将他与贤妃之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他曾说这小皇子是众多皇子中最像他的一个,还说要废了这长幼有序的祖训,将皇位传给这小皇子,最后是皇后和众臣极力反对才将此事压了下来。
这皇子也不负众望,十五岁那一年,不费一兵一卒替他解了契丹之围。皇帝大喜,封他为信王。
不过,授封前一日,之前一直侍奉在贤妃身边的婢女找到了他,将往事全部告诉了他,起初他是不信的,他跑去求见父皇询问此事。”
“那皇上是如何告诉他的?”
“没有话。”
“啊?一句话也没说吗?”白薇薇很是震惊,她本以为这皇帝还会解释一番。
李箫白摇摇头接着说到:“没有,一句话也没有。这小皇子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他想恨父皇,可是这么多年,这皇帝对他事事亲躬,更何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晚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坐在书桌前,看了整整一夜母妃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
“那后来呢?”白薇薇追问道。
“后来,第二日的授封他也没有去,他跑去母妃的墓前坐了很久很久。从此以后,他和皇帝便生了隔阂,而他自己也是破罐子破摔,整日寻花问柳混迹风月场所,再也没有上过朝。”李箫白说完猛灌了自己一口酒,喝的太急,酒水顺着嘴角溢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