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颜此时也发现了那边异常,再听到嬴政之话,稍一思索便心中逐渐有数,轻声道:“来日方才,王上不必着急。”
“寡人知道!”嬴政看着渐渐在远处冒头的铁骑身影,脸色阴晴不定。
王颜见状,试探问道:“王上,要不臣,就先告退了?”
“不必!”嬴政目光深沉,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颜闻言,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脚步微退,静静的站到嬴政身后……
片刻之后,四人所在的这片湖岸,迅速被两队骑马的带甲侍卫紧紧围住,在铁甲阵阵的簇拥中,一匹白马悠悠走出。
白马之上,是一位身穿深黄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男子大概天命之年,头发眉毛微微发白,眼神平淡中暗藏精光。
中年男子眼神扫过王颜几人,随即在离几人大约两丈开外的地方下马。
他缓步走到嬴政面前五步处,微微躬身作揖一礼,平淡道:“王上!”
嬴政率先开口,语气不冷不热,道:“仲父摆此阵仗,不知是作何用意?”
仲父吕不韦面色从容,道:“王上万金之躯,今日出行却未带侍卫随从,微臣担心王上安危,这才摆下如此阵仗,以备不时之需!”
嬴政侧身扭向一边,冷淡道:“寡人是乔装出宫,身边亦带了赵高同行,足以保证自身安全,仲父多虑了吧?”
吕不韦不答反问,道:“按照惯例,此时此刻王上应在咸阳宫中阅办文简、熟悉大秦政务,今日为何会乔装出宫,现身于此?”
嬴政冷声说道:“朝中大小事务,一切皆取决于仲父,寡人看与不看本身并无区别。今日寡人嫌宫中烦闷,便乔装出来散心,莫非这也要向仲父禀告?”
吕不韦缓缓道:“王上尚未亲政,朝中重要事务虽一切暂由臣与太后共决,但您身为秦王,必须熟悉大秦事务了解百姓疾苦,若非如此,何以为秦王?”
他将目光转向匍匐在地的红发仆人,继续道:“赵高,今日王上疏忽朝事,你身为王上身边近臣,却未尽提醒之责,罚你杖责五十,可有异议?”
红发红眉的少年仆人赵高,恭声答道:“奴才愿受吕相责罚!”
“好,既如此!”吕不韦道:“来人!”
“慢着!”嬴政眯眼看向吕不韦,道:“仲父,赵高乃是寡人身边亲近之人,你要罚他,不应该先问过寡人同不同意?”
吕不韦将目光转向他,淡然问道:“王上的意思是?”
“今日出宫,乃是寡人一意孤行!”嬴政脸色微冷,道:“赵高身为臣子,根本拦不住寡人,所以寡人觉得他无罪,不用受罚!”
“看来王上,对我大秦律法研读的还不够!”吕不韦面色不改,语气平静道:“赵高身为臣子,本应尽心辅佐王上,王上随性而为,他不仅没能阻止,还陪同王上一起出宫,是为未尽臣子之责,理应受到责罚!王上贵为君主,本应有处置之权,可臣作为王上仲父,便不能让王上知法纵法,所以……”
吕不韦语气一严,道:“来人,将赵高拉下去,杖责五十~”
嬴政闻言脸色一变,可却偏偏无力反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带甲侍卫从人群中走出,将匍匐在地的赵高缓缓架了出去……
吕不韦脸色淡然,将目光再看向嬴政身后的王颜,问道:“你是何人?”
王颜闻言作揖行礼,轻声答道:“回吕相,臣是少上造王翦次子,名叫王颜!”
(少上造,战国时期为秦最高官职‘大良造’的副职,掌握军政大权,同时又为爵名,商鞅所制秦国二十等爵中,位列十五级。此时蒙骜尚在,应为大良造之职,王翦为其副将。)
王翦之子?吕不韦微微蹙眉,问道:“今日王上出宫,可是与你有关?”
王颜恭敬道:“回吕相,臣今日只是偶然带自家侍女出门游玩,事前并不知王上出宫,在吕相来此之前,臣更是不知王上就在此处!”
吕不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跪在地面的侍女小青,平淡道:“既然不知,便是与之无关,你二人就此离开吧!”
“谢过吕相!”王颜再度行了一礼,紧接着又从容向旁边的嬴政微微鞠了一躬,道:“臣告退!”
说罢,他从地面拉起侍女小青,缓缓向侍卫外面走去。
期间,小青本想挣开自家少爷的手掌,但在少爷暗暗示意后,她只好听话的低着头,跟着少爷缓缓向人群外面走去……
待到两人完全离开,吕不韦轻轻伸出一手,向嬴政虚请道:“王上,您该回宫了!”
嬴政冷冷一哼,甩了甩衣袖,直接夺了身旁一名侍卫的马,纵马飞奔离去……
“护送王上回宫!”吕不韦淡淡道。
两队宫中侍卫得令,顿时调转马头,紧紧跟随至嬴政身后,直往王宫方向奔去……
相国吕不韦独自站在咸阳湖畔,负手轻声道:“去查查王翦次子王颜的生平!”
四周此时一片空旷,一眼望去并无任何人影,可空气中却恭敬的飘来了十分清晰的两字: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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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着咸阳湖的某条街道上。
王颜嘴角含笑,始终拉着侍女小青的手,在路上缓缓行走着,也不开口说话。
小青回头忘了一眼,眼见此时离咸阳湖已经有一定距离,但少爷似乎仍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她不得不轻轻的,主动将手从少爷的手掌中挣脱开……
“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小青目光微垂,有些不太敢看自家少爷。
王颜闻言也没看她,负手笑道:“看街上行人已无来时那般拥挤,想来敏代公主已经提前入城了。”
“嗯!”小青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不解的问道:“少爷此时关心的,竟然还是这些吗?”
王颜笑问:“不然呢?”
小青道:“少爷今日在湖边与尚公子那番言谈,可是认真的?”
“有真有假!”王颜想了想,道。
“少爷当真想与秦王共谋大业?”小青又问。
“嗯!”王颜并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少爷为何还这般悠闲?”小青奇怪道:“秦王的野心是想要成为天下间唯一的王,要实现这个野心,他首先要做的,便是从相国吕不韦手中夺权,公子决定支持他,便代表着以后很可能会与吕相为敌,少爷当真就一点都不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王颜轻笑道:“不过凡事总得有一个步骤,急是没有用的!”
小青听的有些沉默,片刻后,她感叹道:“少爷今天,真是让小青重新认识了您一次!”
王颜笑道:“是不是觉得,以前自己看错了少爷我?”
小青轻声道:“嗯!”
王颜继续笑道:“小青,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个非常喜欢的枭雄人物,他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世人也许昨天看错了我,今天也看错了,可能明天还会继续看错,但我不怕,我从来就不怕别人看错我,因为我……始终是我!”
小青闻言,不禁在心里细细琢磨着少爷的这番话!
王颜此时却是没管她那么多,笑道:“今日所得,已经比预想中更多!小青,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打道回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