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和众人一出县衙,便见临安上空乌云密布,眉头一紧,心中不祥之感越盛,按捺下莫名上涌的恐慌,朝一旁的宋辞靠近,状似无意的问道:“卿之先生,敢问方才在药汤中的腥味可是血味?”
原本低头不语的宋辞抬头看向眼神清澈的青年,答非所问道:“你是许家那药童?”
许仙点头承认:“难得先生记得,许仙十年前曾向先生请教过检验之术。”
宋辞闻言突然嗤笑道:“哦!你还真是那烦人的小鬼,如今已生得仪表堂堂,听公甫说你外出多年学医了。怎一回来便惹了官司?”
许仙被宋辞的话弄得有些羞愧,却不知宋辞是怪罪他无端惹祸上身,还是惦记着当年被他所拒之事,一时无措,只得小心翼翼道:“先生教训的是,许仙回来并未登门拜见,实是失礼。待此间事了,学生必登门赔罪。”
宋辞冷哼道:“哼,小子!你现在可是命案疑犯,身家性命快不保了,还有心思想那些无用之事。”
许仙笑了起来:“疑罪从无,可是卿之先生所教,学生未敢忘记。”
宋辞听了心下愤慨道:这浑小子越活越没脸了,亏得当年没他当徒弟!随即冷着脸道:“并非人血!”
许仙愣了愣,反应过来回应:“学生也闻出来,像是动物之血。”
宋辞斜眼督一眼旁边屏气的李公甫,冷声道:“此事当真非你所谋划?”
许仙眼神清明,坚定道:“并非!”
宋辞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缓和一些道:“也是,依你的性子,怎会......但药中确实是多了一味,才生了毒性,但又好像不对!”
许仙问道:“何物?”
宋辞握了握左肩的布条,迟疑道:“蜈蚣血。”
许仙闻言,望着越来越密布的乌云,脚步越走越快。
待许仙等人走到济众堂门口,只见门内众人药工纷纷倒地,皆是奄奄一息,一个带着帷帽的白衣女子正蹲在吴师傅面前,手持一白色瓷瓶正欲朝他口中滴着什么东西。
许仙见状,面上一凛,飞速闪过,伸手拽住女子的手腕,漠然质问道:“你在做什么?为何出现在此?”
白衣女子被突然一拽,身体失衡正欲朝前方倒去,又被猛然一拉,整个人撞入到混杂着清冽药香的怀抱。随即被帷帽被人一扯,略显愕然之色的倾城玉容,突如其来撞入许仙眸中。
许仙满脸呆滞,不可置信道:“是你!我......”未等他说完,一柄竹扇直接朝他打来,“登徒子,放开我阿姐!”许仙急忙避开,怀中的佳人瞬势挣开,立在一旁,神色莫名。
竹扇一次又一次打来,许仙避无可避,只能伸手用力一抓,将扇子一折为二。
“阿!我的扇子!”许仙望着手中的半截竹扇,一时愣住了,他的手劲何时变得如此强大,他方才不过使出十分之一的手力,原本想将扇子夺过来,怎么会......
许仙抬头一看,一个身穿青衫襦裙的少女一脸惋惜的望着半柄折扇,随后气鼓鼓瞪向自己:“你还我折扇!”
许仙被瞪得心虚,往后退了一步:“这位小妖......小姐,事出突然,在下并非有意,还望恕罪!”
“那我也打折你好了!”青衣少女说着便举着拳头挥过来,却被一旁白衣女子拉住,轻声呵斥道:“青儿,莫胡闹!”
青衣少女似恼似怒道:“阿姐!他坏了我折扇,这扇子是我好不容易从东海龙王偷......拿的,竟被他损坏了,我要他赔我!”
白衣女子无奈地柔声哄着:“救人要紧,事后我再替你讨回公道可好?”青衣少女听完,撇嘴又不甘的瞪许仙一眼,随即站在她身旁,不再说话。
白衣女子看了许仙一眼,方道:“许大夫,人命关天,容后再并禀。”说着不再理会,继续拿着瓷瓶朝地上的人,各喂三滴。
许仙暗中开了由七窍玲珑心形成的心镜,探出青衣少女的真身,修炼五百年的青蛇,那眼前这位却是如何也探不出,心下一惊,连忙关了心镜,不敢贸然行动。
李公甫等人随后进入,见多了一白一青的女子,亦是疑惑。李公甫认出白衣女子多日前曾救下许仙,心下奇怪,面上不显,只朝她颔首示意,暗中观察。
宋辞冷着脸道“你们是何人?可知此为命案现场!”又见许仙身形一抖,一副风声鹤唳的样子,心下疑虑,正欲开口让衙役将人拿下,却见地下的人奇迹般醒了过来。
许仙俯身把脉,望向白衣女子一脸惊然。李公甫问道:“汉文,可有不妥?”
许仙摇摇头,朝额头已渗出薄汗的白衣女子道:“姑娘妙手回春,可否告知他们中了何毒?”
白衣女子神情复杂地望了他一眼,缓缓道:“蜈蚣血毒。”应是蜈蚣妖毒。
许仙闻言,心头一凛,神色严肃起来,又问:“他们服药后可有何注意事项?”
白衣女子道了句:“静心调养两日便好。”
许仙还想再问什么,吴师傅悠悠转醒,喊了一句,中断了两人的谈话。许仙连忙过去将人扶起,又询问了他离开济众堂的事情,吴师傅一时有声无气:“汉文,你走后,今日服过汤药的伙计和我都心口疼痛难忍,甚至吐血,莫不是汤药被人下了毒?”
许仙点头,面露恐慌,连忙朝白衣女子道:“姑娘,今日不少百姓饮过中和汤,能否请您出手相助,将瓷中之物借我一用。”
白衣女子闻言,直接从袖中掏出两个瓷瓶给许仙:“许大夫且拿去,每人三滴即可解毒,切记不可多服。”
许仙连声道谢,直接将瓷瓶递给李公甫,低头嘱咐几句,让他命人将瓷瓶带去安济堂救人。宋辞不懂医理,见许仙如此信任这姑娘,也不多干涉,直接带人去后堂查看。
许仙正欲打探青白两人的来历,却听到后堂传来一阵打斗声,青白两道身影倏然不见,许仙将吴师傅扶到椅子上,直奔后堂。
一个身穿玄色圆领长袍,束云腾纹腰带,腰间悬挂着一柄通透白晰玉萧的男子,正避开两个衙役的刀光剑影,
“住手!”许仙闻着此人的气息,心惊肉战叫住那两个不知死活的衙役。如若他没猜出的话,此人并非池中之物,法术之高在白衣女子之上。
玄衣男子款款落在白衣女子身旁,对着惊慌失措的许仙若有所思。
原本正在专心检验死者死因的宋辞,被一而再三打断,脾气一上来,直接朝外间吼道:“吵什么吵!当这是菜市啊!许仙快滚进来!”
许仙闻言,想起自己身上的官司,顾不得想这三人到济众堂的意图,直接进到后堂安排病者医治的厢房,只见宋辞戴着面罩掩住口鼻,双手带着手套俯身仔细查看着床榻上僵硬的尸体。
许仙探身过去,确是今日那老叟,忍不住伸手过去把脉,被宋辞呵斥道:“别动,破坏物证。”
许仙只得讪讪收手,朝老叟鼻尖一探,早已气息全无,眼眸一垂,万分自责。
宋辞朝他瞥了一眼,道:“此人全身上下、头脸、胸前皆呈深青色,腹部肿胀,口含黑血,无疑为中毒之相,以我之见,乃虫毒。”
许仙心下一寒:“虫毒!”
宋辞神色漠然朝许仙问道:“许仙,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许仙一愣:“先生信我?”
宋辞立在一旁,神情孤傲,宛如高耸于山顶之孤松,摇摇头道:“我只信死者之言和世间公道。”
许仙回过神,眼神清明,坚定道:“许仙从未做过杀人之事,我信先生!”
宋辞看了看许仙,心下叹气,这呆子还是呆子。又朝外间两衙役招手:“来人,许仙涉嫌谋人性命,将其押回县衙,听候定夺。”
许仙出来时,望了望门口三人,欲言又止,随即朝三人作揖后随衙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