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清平山下辟风谷处生长有风怜草,此草风见尤怜,稍微遇一点风便叶落而枯,是入丹的好药材,邬建正坐在辟风谷内的一块石头上皱紧眉头苦思冥想。
如今清平山下无风谷处这有数百株风怜草,邬建一次只取一株,可若是邬建手一抖,风一吹,且不说会白白跑一趟,就说这活生生的一株宝贝就得枯萎,药力全失,邬建望着这眼前的风怜草,发现原来这小小的任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辰时未过,邬建便坐下来细细思考这回去的路上究竟如何做,才可使得风怜草安然无恙的送到大师兄的手里呢?
其实邬建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使用无尘衣或者身上的衣服包裹,但是这样做便打破了不假外物的条件约束。回去的这一路上环境多变,风向飘忽不定,若是能改变其大小,便能保护在手中,或者像元寸师兄说过生成气罡将其包围,只是那是神气境以上可以办到的事情……
其实漫漫修道路上,注定是一场孤独缥缈的旅行。
道法追求化生万物之本原,悟万事万物之因缘,得道成仙,道即天地法理;而佛讲究参禅打坐,静修善缘,约束己身,佛身即法身;龙牙会以武入道,孜孜不倦探索人体的极限;海母教依海而生,而海生万物,不可知其穷尽;甚至于万虫阁、玉光楼等邪魔教派中,每一个人都是在不断地追求至上境界······
注定没有多少人能够走上这条路,天道与人道平衡,人道走的人多了注定有人走天道,天道走的人多了便注定路窄难走。再加上不知为何天道有亏,修真者走的天道愈加艰难,渐渐稀落。
清平山此时也是不见人影,不闻人声。寿命有限而天道无极,每个人都在修真路上孜孜不倦地缓缓前行。
今日是四师祖开堂讲座之日,藏龙阁内,施华、施云云、邓寒与吕有昌几人皆在听四师祖讲道。
四师祖金行玉也是个天下奇人,从小嗜读如命,外界有“书生道长”的称号。金行玉一生除了修炼便是读书,如今两百多岁,已经将藏龙阁内的九成的藏书读烂,道理法理精通,却还不满足,也不知让后辈们帮他带了多少回书收藏到阁内。他曾说过,若是送他一本好书,便是为几位孩子讲道十天也是乐意的。
同时四师祖金行玉掌管整个藏龙阁,甚至一百年前就不轻易出藏龙阁半步,为人严格,若是阁内哪本书缺了一页,少了一字,他会去发现并找到元凶,并狠狠责罚。
掌门施一曾赞叹整个清平山之人都不如其纯粹,不如其对道的热爱,对道的忠贞不渝,是个可爱之人,山内无一人敢对其不敬。
金行玉灰发灰髯,不修边幅,偶有兴致便向山中后人讲道求解,讲着讲着自己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这时堂下的施华满脸担忧,悄悄对施云云神念传音说道:“戌时已过,小师弟还没回来,我们可要去出去找找?”
施云云端坐着看书听讲,神念却传音说道:“大师兄的三木童子时刻跟着呢,你可别瞎操心了,仵了大师兄有你好受!”
“你赌几颗来着?”
“我赌三颗,你赌五颗,我可记着呢,你可别反悔!”
“嘿嘿……”
这时邓寒和吕有昌突然传音过来:“你们两背后搞什么鬼?”
突然四片茶叶飞将而出,狠狠地打在四人的额头,泡开的茶叶带着水,竟打得四人捂着额头,火辣辣的疼。
只见四师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端杯喝茶,润润喉咙,接着四师祖问道:“今日所讲《道德经》中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为何意?”
四人赶紧低头看书,沉默片刻,四师祖突然声音上扬:“施华!”
施华看望了望天,看了看地,翻了翻书,瞄了瞄施云云,挺了挺胸说道:“天地远大,万物沧海一粟,万物与天地争,夺造化,得长生,顾谓天地不仁,为自己找心理安慰。”
“施云云,你年纪最小,你且说说看。”
“四师祖,天地无情,天地不仁,万物有情,仁在万物。”
“吕有昌,你有何看法?”
“有昌以为,天地不仁,三灾三利,阴阳相生,道随自然。”
“邓寒你呢?”
“天地不仁得以厚载万物,万物不仁得以生生不息,圣人之道不在乎此外。”
四师祖向四人一一望去,抚了抚长须,说道:“天地不仁,我倒觉得你们几个不仁!我的宝贝龙鱼可好吃?”
众人惊呆,邓寒赶紧反应过来,拉着几人跪下,齐声喊道:“四师祖恕罪!”
心里却不约而同的有一道声音:“就怪师祖的龙鱼太美味……”
“哼!若不是秦凤西有心,端来些与我品尝,向我求情,定绕不过你们!明日你们过来帮我整理阁内下三层,顺便带你们的小师弟来见见我。”说着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今日讲得差不多了,你们下去吧。”
四人皆惶恐退下,阁内瞬间安静下来,四师祖从袖中摸出一把宝镜,看着镜子好一会儿,才笑道:“这小子倒是有些灵性。”
此时山下的邬建还没有完成元寸师兄交代的任务,只是看着眼前还没烤好的烤兔流口水,虽然带在身上的醒丸十分神奇,但是耐不住腹内空空。好在邬建从父亲哪儿学会做一些简单的陷阱和生火,凭此能够吃得东西果腹。
邬建已经失败十几次了,但是每一次越走越远,最后一次的时候,邬建就快走到山门了,可是突然脚一软,手一松,握住的风怜草瞬间随风而去。
邬建发现这三环林环绕之下,南北无风且风不强,竟莫名的奇怪规律。早晨邬建早上一边感受着风向变化,一边模拟朝山上走去,机缘巧合之下,竟觉得这山内的风甚是奇怪。
后来邬建暗中记下风向,作“东短东短停,西短西长东短西短停,三下西长风,东短西短东短东长停,西短停,西长东短西长东长停,接下来三下东长风,最后西短西短东长”这一简短口诀,如此循环,心中默念多遍就记住了。
之后邬建双手握着风怜草,随着风走便可,风停下来的时候便往山上走,风向东西来回长短互补,刚好不偏离路线,这才给看似不可能的任务一个机会。
但是人的眼睛看着不平的山路,还要时刻注意风向的改变,确实是无比困难。更加困难的是如何走的和风一样快,而且时间控制把握到位,一趟下来邬建便要心力交瘁,好在早上师姐给的锦囊在,里面十几颗醒丸,只吃上一颗邬建就觉得仿佛骨肉重生,精力饱满,但是腹中空洞倒是无法避免的,只好靠着这只倒霉的兔子填一下肚子。
邬建望着烤好的兔子说道:“天色黑了有段时间了,漫漫长夜,就让你陪我一下吧?”说完举起兔子就往嘴里送……
直至亥时,邬建才最终将风怜草送到门内,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童子声音:“好了,想不到你竟晚了这么久,这一次也算一次考验,你勉强通过,把东西给我吧,明天加到三棵。”
大师兄听起来有些失望,邬建有些舍不得地看了看手里的风怜草,这时今天自己努力的成果,但还是将风怜草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只见童子接过风怜草,生成一股气罡,将风怜草保护住,张嘴将风怜草吞,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邬建环顾四周,此时身边竟一个人都没有,突然累得想哭,望着天上的月亮,月亮今夜是如此美丽,那柔和的光芒洒在身上,虫鸣声声伴随着自己,有一般别样的幸福。
邬建看了看太阳宫的方向,心想师兄师姐此时应该要么打坐修炼,要么已经睡着,摸了摸怀里施云云给的锦囊,锦囊还在,没有丢失,里面还有些醒丸,不知道明天够不够吃。
突然邬建身后一只玉手伸了出来,从邬建怀里把锦囊一把夺了过去,原来是施云云!只见施云云师姐以及三位师兄不知什么时候都出现在这里。
施云云走来对着摸摸邬建的头,笑着对施华几人说道:“你们看小师弟挺有悟性啊,想当初施华师兄琢磨了三天才将一棵风怜草带上来,施华师兄你害不害臊啊!”又将锦囊抛了抛,确定了重量后,把锦囊塞回邬建的怀中。
施华赶紧跳过话题,说道:“小师弟今天这么辛苦了,快回去早早休息吧。”
邓寒与吕有昌也都过来夸奖了几句邬建,倒是惹得邬建不好意思,五人说说笑笑,有打有闹地回去了。
施云云与施华路上暗自传音:
“快说,小师弟吃了几粒?”
“吃了三粒。”
“没骗人?”
“千真万确!”
“算你幸运,明天把东西给你!”
到了太阳宫,邓寒几人欲与邬建、施华分手,邬建犹豫了一下摸出装着醒丸的锦囊,递给施云云,说道:“师姐,多亏了你的灵丹我才能完成任务,我吃了三粒,你别怪我,今后我必定还你。”
施云云看着邬建好一会,微笑着说:“小师弟你拿着吧,师姐我今天心情好,算是送你的礼物了,庆贺你今日首战告捷,哈哈。”说完偷偷看了一眼施华,施华一脸的不在乎,心里却在流血。
到了邬建房门前,施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邬建说道:“父亲他吩咐过,让你睡觉前默念三遍《九洞真言》,虽然白日里头辛苦,可是心法千万别懈怠。”
邬建谢过,进到屋内,静坐床头,默念了五六遍《九洞真言》,只觉得浑身舒畅无比,今日的腰酸背痛尽数不见踪影,道家心法果然玄妙无穷。
不一会儿,邬建不知怎么回事,昨日梦见的佛家经文在脑海中与道家心法交印,对抗之下又相互融合,邬建大吃一惊,只感觉两种经文都暗念完一遍后,竟浑身发热,流汗不止,肌肤毛孔洞开,感受天地,一吸一吐之间,五脏六腑似乎缓缓蠕动配合,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大变化。
只是两种经文深奥无比,耗费心神,念到十遍的时候,邬建昏昏睡去,知道第二天的清晨。
早上邬建醒来,见窗外已经大亮,却没有看见有童子催促起床,也没有敲门声,心中纳闷。
起身穿衣完毕,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较前些日子有些不同,有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是感觉力气大了,听觉更加灵敏了,眼神也变好了,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出门遇到了施华师兄,礼拜问道:“师兄早,元寸师兄今天有没有来?”
施华想了想,回道:“小师弟,大师兄昨日不是说了今日取三棵风怜草的吗?修炼之人最忌讳的便是依赖他人或者法宝,要靠自强自尊才能走得更远。大师兄让你不假外物的原因可能就是这个,所以你不能想着大师兄每天来催促你,可懂?”
邬建懂得,郑重点头。
施华接着说道:“有了昨日的经验,想必三棵风怜草你自然能取来,只是还是会受些罪,而且你回来后,你来一趟藏龙阁,我得带你去见一次四师祖,所以你记得今天要早些回来。”
邬建从来没有进去过藏龙阁见过四师祖,听见要去见四师祖,便问道:“师兄,见四师祖所为何事?”
施华摆摆手说道:“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去了便知,我们先去吃饭吧。”
“小师弟还来啦。”施云云大声说道,嘴里还吃着东西,碗里有面,面上有刚剥好的蛋。
邬建见师姐桌子上的蛋奇异,寻常鸡蛋大小,外表却是绚丽多彩的蛋壳。施云云没有用手去剥蛋壳,只是稍微施展法术,蛋在空中旋转,蛋壳自动裂开,落了下来,干干净净。
邬建礼拜问道:“师姐,这是什么蛋,这般好看?”
施云云将剥好的蛋移到碗中,说道:“这是若得师娘养的多宝雉产下的蛋,小师弟快尝尝。”
邬家突然对着施华惊叫:“师兄,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三只鸡吗?”
施华点头,转头对施云云问道:“听说今日山上来了客人?”
施云云将嘴里的天山软玉糕吃掉,拍了拍胸口,缓过来说道:“是的,听邓寒师兄说是两位天悲庙的和尚,母亲还让他去山下接客去呢。”
邬建吃完便下山去了,施华与施云云两人去了藏龙阁,做起苦力的工作,不一一细表。
未时还没有过,邬建挂念着今天要去见四师祖,迅速地完成了任务。
邬建将三棵风怜草完整无缺地交给了元寸师兄,元寸师兄看着邬建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累的样子,感觉到了邬建身体有些微微的变化,只是有些奇怪,并未说什么,就放邬建离去了。
自离开听风堂,邬建就径直地来到藏龙阁。
以前远远看到藏龙阁,并未这么近距离感受,邬建此时在藏龙阁下,才暗自惊叹:“这藏龙阁高耸入云,气势冲天,九层圆形宝楼,流光溢彩,顶处一颗黑色龙珠,隐约能感觉到龙吟咆哮,又有龙骨之威禀然可见,身在阁下,宛如觐见,身子忍不住要跪下,真真惊世骇俗。”
邬建正犹豫如何入内,只见施华侧门走了出来,说道:“邓寒师兄说小师弟来了,我赶紧过来带你进去。”
邬建拜谢,道:“谢师兄!”
说完两人一起进到藏龙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