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和马良在一旁扯淡，他们话题的主人公却根本没有关注到他们。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用纸巾擦干净嘴唇，从门口的小桌子走向莫问两人的方向，准备付钱。
刚走两步，他那台水果手机的铃声就响了，男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急忙接起来。
“张哥，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
“这样啊，没事没事！只要您能挑中满意地房子，住的开心就好！”
“嗯，我这没关系的，我下午刚谈成一笔业务，这个月业绩奖不会有问题的。嗯，您放心！”
“好的好的，下次一起吃饭，帮我给嫂子和小图图带个好！嗯，再见！”
男子接电话的时候，表情是愉悦热情的，挂完电话眉头就皱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人都是这样，小时候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随着年岁慢慢增大，慢慢开始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态度，说什么话，练就了上一秒热情奔放，下一秒就面无表情的奇异功能！
男子在手机上把刚才的联系人备注更改了，把括号里代表“进行中”的“绿”字，改成了代表“已终止”的“红”字。有这个“红”字的客户，都是需求已经解决，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购房或者租房需求的客户。
这个“张哥”是一星期前接的客户，这一周带着他跑了好几个小区，看了十几套房子，还帮他带了一下午的小孩，搭进去一顿午餐和7瓶水，结果被同事以“多降0.5个点”的条件截胡了！那个同事是经理的小舅子，手里比他们这些普通员工多1个点的空间。
男子深呼吸了一次，重新振作精神，走到莫问面前。
“老板，12块钱对吧？”
酸辣土豆丝是店里除了鸡蛋羹外最便宜的一道菜，10块钱，和鸡蛋羹的相同点是好吃，不同点是，这道菜更下饭！像男子这样，省着点吃，能吃下去三碗白米饭！
莫问点点头。
“钱转过去了！”男子展示了一下手机的转账结果页面。然后往外走！
又是走到一半，这个位置大概是有什么魔咒！男子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那台比较老旧的国产手机。
“喂，妈，怎么了？”
“嗯，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再给你打5000块过去！”
“没事，我这个月谈成了好几笔大单子，奖金很多。经理还说让我下个月升组长，底薪增加1000，提成高0.5个点呢！”
“你放心，我自己手里留着生活费的，你让爸安心在医院住着，别老想着回家，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看着，万一有点事情能马上处理！”
“嗯嗯，你自己也别省着，多买点营养品补补，别我爸还没好，你又倒下了！我同事叫我去聚餐了，先不和你说了！”
男子挂了电话，走回餐桌，拿起小碗又默默去盛了一碗饭，然后把盘子里残余的一点汤汁倒进碗里，机械性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再吃一碗饭，这样明天的饭钱就能省下了！
吃了没两口，男子突然放下碗筷，额头枕着手臂，趴在了桌子上！
要不是还能看到他肩膀在起伏，莫问三人都要打120了！
过了大概2分钟，男子又重新抬起头，用双手捧着脸用力揉了揉，然后用纸巾擤了鼻涕！
作为一个热衷于吃瓜，而且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人，马良端着一坛子卤鸡爪，又从莫问的案台上拿了一瓶莫问做菜时用来去腥提味的高度白酒以及两个玻璃杯，走到男子对面坐下。
“嘿，兄弟，陪我喝点？”
马良把装卤鸡爪的玻璃坛子放在桌子中间，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白酒以及玻璃杯。
男子疑惑地看着马良。
“我有酒，你有故事，多巧！”
也许是马良的颜值真的容易让人信任，又或许是男子心中有太多的话语深藏，需要一个倾诉的机会。只是稍作犹豫，男子就开口了。
“我叫张伟，一个据说是全国重名率最高的名字。有人开玩笑说，如果你的一生，没有认识过一个叫张伟的人，那你的生命是不完整的！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成为一个杰出伟大的人，可惜，伟大的人太多，多到一辆公交车上都能遇到两三个！”
“曾经的我也曾自命不凡，觉得世界都是以我为中心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所有的好事都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是现实用他的残酷，告诉我那只是我的妄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考试会不及格，拼了命努力学习，还是只能上一个自己都出不出口的不入流的大学的人；一个投了无数份简历，从没有收到一次回复的人；一个日以继夜工作，却无法在这座仿佛大到无边无际的城市，拥有一块落脚地的人；一个年近三十，成不了家，立不了业的人！”
“我跟了一个星期的客户，被同事抢走了，只因为他是经理的小舅子，手里的操作空间比我多；我谈了7年的女朋友和我分手了，因为她觉得在我身上看不见未来；我父亲辛苦操劳了半辈子，去年体检的时候查出来得了肝癌，医生说幸好发现得早，积极治疗，生存时间是很长的，一年费用10万左右，但是我掏空所有积蓄，也不到五万；我有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妹妹，一个正在读高三的弟弟，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全家的开支都要我来支撑！”
“我的职业需要穿正装，我只有这一身，每天一下班就要洗出来晾晒，要是遇上阴雨天晒不干，就要穿着潮湿的衣服，用体温蒸干！”
“我啃了一个月的馒头，用省下来的钱买了同事淘汰下来的水果手机，只为了见客户的时候，让客户觉得我是个能挣到钱的销售，增强客户对我的信任！”
“我每天只吃一顿饭，吃最便宜最下饭的菜！”
“但是我还是挣不到钱！业绩不达标，工作要丢了，房租到期马上要交，最后这5000块钱打过去后，我连明天的饭钱都没有了！”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人世间，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狠！”
“世间万般苦，为何都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