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左右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内有黠面奸细潜入作乱,谁也不敢打包票。
即便到了,也会同样因为兵临城下无法摆阵型,也会依然是零零散散冲出大营——这不是前赴后继往敌人刀枪上送人头吗?!
齐月浑身冷汗,可她知道大敌当前,众人唯大将军号令行事——自己就是个不会打仗靠边站的判裁官外加女爵爷,根本无法左右大将军的决定。
白大将军是统领大军的主将,整个西疆大军几万人还在等着大将军发号施令,怎可能临阵退缩?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
一眨眼的功夫,白川鱼已经穿戴完毕。
眼前那个瘦削挺拔的青年,浑身甲胄挡的严严实实,一顶黑色金边的头盔下,暗黑色面罩将他俊美无俦的面容掩去。
只是,谁也没有见到面罩下往日带着嘲讽意味的唇角,此时微微抿着,双眸簇着两团幽深火焰,似是浩瀚宁静实则怒焰冲天。
齐月张了张口,干涸的嘴唇有点发麻。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眼睁睁望着白川鱼翻身上马,转眼远去。
卡帝凶兽鼻孔里喷出腥臭浓重的鼻息,在这风雪寒野里凝成白霜,变成一团团潮湿的雾汽。
齐月胸口的金属球愈发冰寒彻骨,这次与以往不同,似乎预示着某件即将在眼前发生的大事。
齐爵爷身着薄薄的夹棉锦袍,及腰长发贴着瑟瑟罗裙,在飒飒冷风中飘荡不息。
她一手按住腰间那把黠面国宝刃,又冷又疼,又累又恨,此时一言不发立在风雪之中。
她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全身。
此前她曾经自暴自弃地想过,如果这一世是一场极度荒唐的梦境,那么自己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够彻底醒过来了?
说不定一睁眼,就可以回到上一世,看到电风扇吊在头顶“呼呼”旋转,就可以吹着空调打开冰箱,挖出最深层的冷饮,愉快地度过一个暑假。
说不定一睁眼,就还能看到少年白屿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做仰卧起坐,咧开嘴对她微笑,甚至哪怕看到国立大学古文化研究所的那帮冷淡又礼貌的古怪同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然而,在白川鱼微微笑着认回她做“老师”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想回去了。
自己的命运已经紧紧地与眼前这个人扣在一起。
不想回那个生活便捷、心却是一潭死水的现代社会。
从此认命。
当一个随时有可能杀身取义的慧心国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可是,这个人现在正奔赴死亡而去。
带着那个唯一能让齐月在宇宙空间里固定的坐标,正奔赴有死无生的沙场。
临出发前,白川鱼大将军微微侧过脸,隐藏在面罩之下漆黑发亮的双眸,似有若无、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齐月的心脏如同被重击一下:那是白川鱼大将军在以自己的方式向她告别。
人世有千般美好,万般无奈。
他选择的,是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更多人生存的时间和机会。
齐月浑身冷透了,她知道成千上万人都在自己身后的军营里,正在奔赴而来。
可这毕竟是个通讯不发达的古代社会,内有偷袭者尚未缴清,外有大敌压境,援军哪有那么快就出现在面前?
金属球猛然震颤。齐月的心跟着颤抖个不停:金属球异动,周围必有异能人。
齐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吴歌。
这个老家伙在慧心国下石城松月塔一战,被自己和白川鱼重伤,只是不知他恢复了几成?
齐爵爷下意识地将手伸到怀中,摸了摸那三枚大小不同的金属球。
她自己被吴歌困在“须弥芥子境”里饥渴难耐,生生折磨了好几个月,而吴歌的手脚被她插了好几刀,浑身都是血窟窿,现在连傍身的金属球都在自己身上。
她死死咬着牙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鹿死谁手,尤未可定。
金属球猛烈震颤与冰寒刺骨交替不停。
最终,一丝冷笑慢慢爬上齐月逐渐冷静下来的面庞,稚嫩年轻的面容显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大气,又带着几分阴冷肃杀。
一时间身边的侍卫队长都看呆了了,齐爵爷此刻神情看上去怎么有些像白川鱼大将军呢?这可真是神了……
不及多想,只见齐爵爷银牙一咬,双眼金光熠熠,那一丈多高的卡帝凶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齐月想都没想,转身就提着裙子,连滚带爬揪着凶兽的耳朵和背毛重新爬上了它毛乎乎的后背。
侍卫队长:“啊这,齐爵爷——”
随即只听齐爵爷大声道:“各位都给我听着!今夜黠面国军队设下埋伏毒计,进攻我慧心大营。白大将军率众出营迎战黠面国狗贼,我们必须马上列阵接应——”
众兵士见白大将军身先士卒带着一波兄弟为他们挡住敌人,此时早就慷慨激昂,正愁没人领头,这会儿见齐爵爷开口振臂一呼,顿时一呼百应,纷纷齐声喊道:“杀——杀尽黠面国狗贼!”
齐月马上接着道:“如今迟一刻,便多一个弟兄牺牲。季竞羽!!”
季鹰副将不知这齐爵爷打算干什么,但看齐月成竹于胸的样子,马上道:“是!末将在!”
齐月道:“传大将军将令,军哨传讯,急速召集最近的所有部队前来列阵!”
季鹰刚想应声,忽然又有点犹豫道:“这——爵爷,这里是大营中营,乃是将士们集体驻扎所在,日常大将军和各位大人坐镇指挥、与将领们日常会议都在此处,是极机密所在!而且附近都是营帐和伙房,恐怕无法列阵——”
废话,这周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大小办公帐篷和水井,不远处还有伙房和灶垒,外围驻扎着大队兵士和马匹还有战车,那摆起阵来可是需要大片场地的,难道让他们在帐篷缝隙里列队?那还如何施展得开?
齐月冷哼一声,双目微闭,再睁开眼睛时,座下那头凶兽打了个寒战,忽然人立起来。只见卡帝凶兽仰天长啸一声,抬起巨大的爪子,一巴掌轻轻松松便扫飞了眼前一座帐篷!
卡帝凶兽的巨大身躯甫一落地,震得地动山摇,破碎帐篷的木屑和破布四下随风飞舞。
众兵士目瞪口呆中,齐爵爷高高坐在凶兽背上俯视着地上的众人,月色下长发飞舞、蓝金色衣袂翻飞,气势刚健的女爵爷竟如半人半神一般。
可她的神情却极为冰冷:“填井埋灶拆帐篷,哪怕踏平大营——也要立即将场地清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