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鱼望了望邱侍郎年轻而充满莫名信心的脸,有点好笑,又不无伤感地想:若是此时季鹰能来送别自己,那才好。
可是,此去机密,若是武将们一窝蜂往大将军的私人营帐里挤,房晓老头儿就是个傻子,也会猜得出自己的动作。
白川鱼如刀刻斧削一般的俊美面庞上,渐渐浮起一丝笑意:“不必担心,爵爷一定平安回来。”
邱侍郎掏出怀中一枚粮草符,道:“大将军所需物资,但说无妨。”
白川鱼愣愣地看着那枚粮草符,是蓝底金边还带着木槿花的纹路,正是齐月带到西疆大营的样式,不由心中一动,哑声道:“好。”
邱侍郎道:“大将军打算何时出发?您要调用的人手——”
白大将军此时已经开始换靴子,边换边道:“已经有人打头阵……不必人多,此事必速战速决。”
“有人打头阵?”邱侍郎对朝堂公务一清二楚,可对带兵打仗一窍不通,这时候大将军在这里足不出户已经“软禁”两天了,哪里派得出先遣队?
见他一脸狐疑,白川鱼一样一样将兵刃插在腰间,回头微微一笑道:“我若三日未归,记得让季鹰好好干。”
西疆大营,是白川鱼有记忆以来生长的地方,他大部分的本事和能耐都是在这里学会的,他所有的弟兄都是从小相伴到大的朋友,比起半路从军的其他人来说,这里可说是白川鱼唯一的家。
此时夕阳西下,金乌流转,四合飘彩,眼看茫茫荒原的西疆大地又要迎来漆黑夜晚,而壮阔庞大的西疆大营大门早已关闭,整座军营也将被沉沉暮色笼罩。
白川鱼带着两三心腹骑马立在山脊最高处,墨黑色长发在风中飘舞,身上的弓箭和箭囊轻轻磕碰,正是远征前的鸣鼓声。
他远远眺望已经缩小得只有核桃大小的西疆大营,久久不语,终于转过马头,对兵士道:“我们走。”
两名随从应声,策马跟着白川鱼一路前行。
白大将军此刻面色凝重,不知为何总带着一丝苍白,走了不过二三十里地,忽然转头过来问道:“你们可听说过一个叫‘无实境’的地方?是我们慧心国的地界,还是黠面国地界?”
其中一名兵士是随行翻译官,常年往来黠面国与慧心国边境,此时听大将军问话,想了想道:“‘无实境’?这……属下鄙陋,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难道是北海地界?”
北海在慧心国黠面国以北,终年冰雪覆盖,传说有野人出没,民风也极为彪悍。
白川鱼想了想,摇摇头又问道:“那……你们可曾见过两个黑色轮子在地上,不必牛马拉动,便会自己走的车?还有展翅高飞的巨大铁鸟?”
“???”翻译官瞪大了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不确定白大将军今日是在考验自己、还是真的发了老毛病,又开始说胡话了?
可看白川鱼的样子又极为认真,并不像开玩笑,他俩一时不敢乱说,只好摇头。
白川鱼见两人都摇头不知,也不多言,只低下头莫名其妙叹了一口气,一夹马肚道:“走吧!”
【下石城,城主府地堡】
齐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堡里已经待了不知多少天,蜡烛彻夜通明,可她总觉得万事万物皆不对劲了。
自从那日跟“吴潇”和楚不秋翻脸以后,她就被“吴潇”一把搡进了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大水泡里。
说是大“水泡”可一点也不假,这“水泡”晃晃悠悠就是不会破,贴在这间偌大的收藏陈列室里,将四处的门窗堵了个严严实实,任齐月想尽一切办法都打不开房门和窗户,只能隐约之中看到门外窗外的人和卡帝凶兽走来走去。
她有点丧气:就算是没有这“水泡”,自己不会武功,这副身体的体能又这么差,怎么可能从凶兽和兵士的日夜看管下用两条腿逃走?
在这巨大的“水泡”式房间里转了几圈以后,确认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齐月彻底地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而且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人给我送饭啊?
齐月原以为忍一忍就能等到看守来送饭,后来发现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她眼睁睁看着屋脚摆放的铜壶滴漏里的水越滴越少,刻度也越升越高,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也越来越饿……
这时候的齐爵爷才开始发慌了:这真是要饿死我吗??
啊?啊?啊?
不带这样的吧!!
“吴潇”你不是想要我投降吗,难道把我活活饿死对你有什么实质性好处吗?
齐月原以为自己被抓到黠面国,作为敌对国三等爵,必然被严刑拷打甚至凌辱到死,嗯对,这样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她甚至都将身上唯一那把黠面国宝刃悄悄挪到了贴身衣裳里,别在腰间,脑补了一堆彪形大汉一脸猥琐笑容挤在自己面前脱裤子,然后自己就趁机用匕首——能割几个是几个,割到赚到!然后再抹脖子自杀!对,用匕首狠狠地戳死自己!
齐月大义凛然地想到:反正姐也是穿越过来的,还换了一个美貌小姑娘的身体,这辈子千里送军粮、又当上了三等爵,还见到了白屿……怎么说这一生也不亏了!
所以,当她已经横下一条心打算接受最残酷的刑罚的时候,却发现大国师“吴潇”比自己想象得阴狠多了——他根本不打算这么多事,只要活生生饿着自己就好了!
她不怕死,可是怕饿啊!
上一世现代社会二战期间,多少人就因为贫穷饥饿最后就叛变自己的民族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两顿慌!她能撑几顿饭?
这样的软刀子让她措手不及,又无比愤恨!
上辈子、这辈子,谁敢饿过她饭?给西疆送粮食的时候不用说,顿顿有粮有肉,哪怕是夜叉国盗药路上,缺吃少穿的时候,白屿也没让姐少过一口饭好不好?
齐月又气又急,冲着“水泡”外面大喊大叫:“我,我饿了!吴潇!快给我送饭送菜!”然而,除了卧在“水泡”外面打盹儿和偶尔爬来爬去的凶兽,完全没有人理会她。
就在这又急又饿头昏眼花之中,齐月终于累的不行,渐渐睡着了。
睡梦中,她只觉自己胸口的金属球一闪一闪,忽冷忽热,似乎能帮她逃出这个大“水泡”。
可是等到齐月在昏昏沉沉之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还是原样在“水泡”里好好待着呢,完全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
齐月揉揉又酸又涩的眼睛,这,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连滚带爬去铜壶滴漏看时间,完了——这滴漏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滴干了,这下连自己被关了多久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