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长剑在我手中寸寸断裂，掉落地面发出的叮叮声在此时安静的街道格外刺耳。
我蹲下身子，看着面前邋遢的孩子，伸出手为他把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拨弄开去，虽然泥土掩面，但从轮廓中还是能看出他被泥土脏污覆盖下的清秀面容。
孩子紧咬嘴唇，眼神闪躲着，不敢与我直视，不安的小手放在身侧微抖，只能靠紧紧扯住破烂的衣角来稳定自己内心的恐惧。
我语气放温和了一些：“你怕我？”
我问完自觉好笑，孩童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的惧怕，我这般询问还有何意义，摇了摇头，我站起来，转身打算离去。
可他却拉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感觉从他手心传来，我回头，孩童这次竟然直视着我的双目，虽然里面还有恐惧，但另一股倔强的情绪似乎战胜了他的恐惧，小小的手中使出了他所有的力量，用力的握着我的尾指。
“哥哥，我...我能跟你....走吗？”他终于是把眼中的恐惧给驱散了去，小小的眉头皱成了一条线。
我看着他许久，并未开口，而他神色中的坚定随着我的长久凝视，慢慢的加深。
大雪依旧在落，街道人去楼空，孩童呼吸声很沉重，不知因为冷还是怕被我拒绝，呼出的一口口白气喷洒在我手中，大脑一片空白。
“对....对不起...我忘了哥哥不喜欢问第二次.........我刚刚只是..还没有缓过来....我....我不怕。”最后几个字孩童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我难得被孩子的举动惹得笑出了声。
该是刚刚与羽少爷的对话他都记得，而且还记得我那不耐烦的语气。
我再次蹲下身子：“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哥哥很厉害，我想跟着哥哥学功夫，这样就可以不被人欺负了。”孩童想也不想的回答。
不被人欺负这几个字深深的感触了我，最初的我也是抱着这一个念头踏上了修仙的路，为的也只是简单的想好好活着，不被人欺负。
可当我站在了高处，位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旧被人欺负，还是被欺负得入了魔。
不过现在，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我又道：“我是坏人。”
“怎么会，那羽少爷才是坏人，整天欺负别人，我亲眼见到好多次，但是哥哥你把这个坏蛋打败了，所以哥哥是好人。”孩童似乎不满我这么评价自己，力争道。
我不由打趣道：“谁规定坏人就不能欺负，打败坏人了？”
这么一句话出来，孩童陷入了沉思，思考了很久，他甩了甩小脑袋望着我坚定道：“反正我觉得哥哥不是坏人！”
入魔至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不是坏人，随手杀人，心情不好就挥手灭镇的魔君，竟然被一个几岁孩童贴上了好人的标签。
我嘲讽的大笑了。
好人的称呼，好多年没有听到过了，久到自己都忘了曾经自己也算是一个好人。
我开口问道：“破皇庙怎么走？”
孩童面露喜色：“我知道我知道，我带哥哥去。”
他说完深怕我反悔，对着一个方向就向前走，我静静地跟着他身后，在他身上施了个法，以隔绝外界的寒冷的温度。
“哥哥，羽少爷说没错，你真的是仙人，周身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冷了。”孩童在前面带着路，边走边回头笑嘻嘻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到。
孩童兴致高昂的回道：“我叫狗儿，是老乞丐帮我取的名字，他说狗的命比较硬，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生存下去，至少饿不死。”说完还不忘回头给了我一个苦涩的微笑。
“老乞丐呢？”
我的一句问话，让他脚步微顿，随后他继续调整了身子向前走着。
“死了，就在几天前死的。”
我没有继续问话，跟着他就这样出了城，走在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草地上，向着一个更偏僻，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寒冷的空气，大雪纷飞，总让我有一种压抑的感觉，连带着魔元在体内都有些不安分起来。
“哥哥，你是去找那个老神仙的吗？”
我疑惑道：“你认识他？”
孩童眨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道：“我也想认识，如果认识，老乞丐或许就不用死了，至少不会这么快死。”
他又继续道：“城里不允许乞丐居住的，所以我和老乞丐在这附近好不容易找了个安身的地方，有一天晚上我看到城隍庙有金光闪耀，映红了一大片漆黑的夜晚，我寻思着有什么宝贝，就想着去看看能不能捡到。”
“我半夜瞒着老乞丐偷偷过去，结果看到庙前有一个金人，发着绚烂的光，我没敢靠近，就趴在不远处看着。”
“金光后来消失了，然后才看清是一个老爷爷，之后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老人？
“长什么样的？”我又问到。
孩童想了半响回答道：“没太看清，忘记了，不过他手上好像拿着一块镜子。”
镜子？
我在脑海中搜索半天，以往在玉山，除了仙兵，其它稍微有点实力，且是老人，手持镜子的仙家，好似并没有。
或者是仙兵有了些奇遇？修炼有成？所以一般的魔兵根本不是对手？毕竟自己当初也是这般修炼上来的，才能在后来达到了仙君的位置。
只是，那一战至此不过十年光阴，就想要达到远超魔兵的实力，在当年我被誉为仙界第一修炼天才也不可能如此快速。
“哥哥你跟老神仙是朋友吗？”孩童好奇的问到。
老朋友...或许是吧。
是不是旧识，见上一面自见真假。
“为什么这么问。”面对他的童趣，我今天的话好像比以往要多很多。
“因为我看哥哥很想找到他啊，如果早知道哥哥你是找他我就告诉你了，若不是羽少爷说起破皇庙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他。”
“如果我说我是去杀他的呢。”这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我。
过了一小会才又皱眉道：“那肯定是那老神仙做了坏事，所以哥哥生气了。”
我出神的看着继续向前走的小小身影，真的没有想到，这不过见面不久的孩子，会这么相信我是好人，并且觉得我所做的事是对的。
我再次苦笑，思绪慢慢越过了这片冰冷的雪地，越过了天空，越过了时间的束缚，回到了当年。
我狠狠的闭上了眼，双手紧紧握成拳。
做了坏事，就该有应有的惩罚。
所有仙人都逃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