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的邀请发出良久,却无人进来。
难道袁家改主意了?
张轩突然想到什么,急得一窜而起,坏了!
刚才吩咐手下,严守院门,不管谁人闯入,格杀勿论!蔡家是同意迎接,可张轩的兄弟们不允许。
待张轩跑到门口,事情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好在结果还不算太坏。
虬髯壮汉守在门口,上衣已经稀巴烂,裸露出两撇长条的胸毛。他手持两把鉄戟,恶狠狠盯着来人。而地上,已经躺倒七八位,见血了!
张轩脑海浮现一句话,很符合看到的场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来的是韩馥,官任御史中丞,他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本官拜访蔡公,蔡公派人邀请,现在我要进门。你是谁啊?凭什么拦我?
如果讲理,我一定讲的你羞愧难当,可你偏偏不言语,说话的不是嘴,唯有手中两根粗重的鉄戟。
韩馥是带人来的,而且他们是太傅府的护卫,在朝廷有正式编制的正规军。双方一交手,韩馥惊诧于壮汉的彪悍,他真的是孔武有力,真的是悍不畏死。
尤其壮汉手中的鉄戟,哪怕你与之碰撞的不是头也不是胳膊,而是护卫们的长戟,非断即落,好似六岁顽童手里的玩具,根本不是同一档次。
据说大汉高祖开国,他的对手项羽手持大戟,传言有八十斤之重。韩馥闻听后一向不以为然,怎有人举得动,还能拿来杀敌?
今日见到虬髯壮汉,方才相信真有人力大无穷,他手里那对鉄戟,看着着实不轻,三四十斤总是有的。
“壮士姓字名谁,为何阻我?”
韩馥说出的话,还是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回应。
没办法,韩馥继续下令进攻,将此人拿下!
护卫们心生怯意,前面岔腿站着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个怪物。
有人拿出短弩,偷偷射了出去。
壮汉并无惧意,挥舞一支鉄戟,将弩箭打飞。
如此近的距离,他的反应可谓是神速。更何况,他用来遮挡的,还是那么笨重的鉄戟。
一支弩箭挡得住,若是很多支呢?
韩馥领命而来,不想多做耽搁,收起那份爱才之心,既然你一心求死,成全你便是!
许攸必须出场了,他急声喊道:“文节兄,且慢!”
韩馥应道:“子远兄?昨日刚听闻你返京。我有急事要办,忙完请你家中饮宴。”
许攸一脸无奈,“文节兄莫非不知,欲速则不达吗?”
见韩馥看自己,许攸耐心说道:“此人是张孟卓府上侠客,听命守于此处,你若强攻,恐怕……”
许攸话语未落,张府的人纷纷动手。
刚才,虬髯壮汉一己之力单挑对方一群,完全不落下风。
其他人没有表现的机会,也没有出手的必要。但如果你动真格的,那还等什么?
只见迎亲的队伍扑面而来,无论是吹拉弹唱的艺人,还是抬轿子的轿夫,甚至那些披红戴绿的女子,每个人都掏出兵刃,有刀有枪,也有手戟,不就是拼命吗?我们早准备好了!你呢?
许攸急了,劝说道:“此乃中丞大人,护卫们来自太傅府,袁太傅府上的卫兵,尔等勿要鲁莽!”
袁太傅说的是袁隗,袁绍、袁术哥俩的叔父,现任袁家家主,官至三公之一的太傅,可以开衙见府,也有朝廷标配的护卫。
人家是正规军,披盔戴甲,手持利刃,应该的。
你们呢?别管现在伪装成轿夫还是乐手,本质上都是张府豢养的侠客,属于社会闲散人员,和官府对着干,有点胆大包天了吧?
侠客们却不管,杀人越货的事情做过,很多人身上背着人命,亡命天涯是过去的事,现在张家管吃管住,该打架了谁都不是孬种。
韩馥气的够呛,“好一个张孟卓,听闻家中豢养数百侠客,莫非他想造反吗?”
韩馥官任御史中丞,朝中的实权人物,上朝时除了三公九卿,他与尚书令、司隶校尉并立,号称“三独坐”,地位非凡。
在御史中丞的职责里,除了上传下达,还有监察百官的重任。张邈的骑都尉是京官,自然在他考核管理的范围内。
许攸有心劝说,现在不是探究官职大小、职责何在的时候,张家那位郎君是个犟犊子,他手下也都是不会拐弯的直肠子,真要顶上了两败俱伤。
“文节兄,你可有必胜把握?”
韩馥头上冒冷汗,一个虬髯壮汉尚且难以对付,现在亮出兵刃的百余人,其中不少是亡命之徒,岂敢说必胜?
可悲啊,此行任务繁重,没想到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进门就被堵住了!
韩馥不能怂,如果今天的事这样完了,有何面目回去向袁太傅汇报?又有何面目再见故人?
恐怕,天下人都会耻笑吧?
但韩馥也知道,一旦发出命令,现场会死伤惨重。而他与东平张家的仇,算是结下了!
许攸两边劝,冲虬髯壮汉喊:“莫要动手!待你家郎君出来,再议,可否?”
壮汉总算开口,瓮声道:“郎君有令,任何人胆敢闯入此门,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右手的鉄戟向地面砸下,可怜蔡家门前的青石板,竟然被他敲出个大坑,碎片飞出去好几块。
太震撼了!大家目瞪口呆!
许攸没空欣赏,强行辩道:“你家郎君说的是‘闯’,而中丞大人是被‘请’入的,不在此列!”
壮汉喝道:“闯!还是,请!我家郎君说的算!”
这……凭什么啊?这是蔡邕的家!你家郎君是谁啊?你又是谁啊?讲不讲理?
“某乃陈留典韦是也,谁敢不服?”
三国步战第一人,顶级的马下单挑高手。
不过,那是后来的事,韩馥不知,许攸更不知。
只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典韦,退下,让韩大人进门!”
张轩总算露面,他已经看了半天好戏,很高兴看到韩馥吃瘪,也很高兴看到许攸着急忙慌的样子。
韩馥“哼”了声,没领张轩的情,带人向里面走去。
张轩看了看许攸,又看了看典韦,没好气的说道:“愣着作甚?该回家操办婚礼的,速速返回。该带人抬轿迎娶新娘的,立即进门。”
锣鼓敲起来,唢呐吹响了,热热闹闹,娶新娘子喽!
韩馥边走边皱眉头,洛阳街头的“恶徒”,坏事做尽,洛阳令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管管吗?
书房内,蔡邕迎接了他,吩咐上茶。
两人年纪相仿,以前在京城,两人也算相识。一阵客套过后,韩馥直奔主题。
他没法不快点,因为在窗外,新娘子已经穿着婚服走出,被接进一架奇形怪状的步辇。韩馥再不开口,人家该拜堂成亲,然后洞房火烛,你就因为嘴巴不够快,黄花菜都凉了!
“恭喜蔡公!贺喜蔡公!”
蔡邕客气的拱拱手,虽然同意张轩的要求,毕竟是违反礼仪,打心底里不想承认。
韩馥解释道:“不是此事!”
不是此事?蔡邕心中有所警惕,表面佯装不知,“那……喜从何来?”
“此行受袁太傅委托,替袁本初之子求亲,汝南袁家与陈留蔡家,结秦晋之好!”
确实够直接的,一句话信息量好大,太傅袁隗派你来的,袁绍的儿子要娶亲,想娶蔡家姑娘。
蔡邕问:“不知,袁本初哪个儿子?”
“本初长子,今年刚刚加冠,与蔡家女郎年纪相仿,又郎才女貌,可谓天作之合……”
“不知,袁家想要迎娶的,是我家哪位女郎?”
呃……蔡邕好几个女儿吗?
韩馥不知,支吾半天,突然想起,“令爱名声在外,洛阳坊间多有传闻,做官当做袁本初,娶妻当娶蔡昭姬。”
“可是,我家一个女郎在京城,另一个却在江东。”
娶的当然是在京的这位,应该就是蔡昭姬吧!
没等他发话,门外大踏步走入一人,正是一身屎黄色的张轩。
他在吐槽:“倒霉倒在这句话上,什么做官当做袁本初,娶妻当区蔡昭姬?”
怎么了?何处不妥?
蔡邕和韩馥都不解,这句话说的是做官要学习袁本初,娶妻子一定找蔡昭姬那样的,有何问题?
“袁本初何德何能,怎敢与昭姬相提并论?”
满座皆惊……虽然在座的,只有两人。
别说是韩馥了,蔡邕都惊诧不已。自家女儿他了解,不过是有几分才气,两年前又做了件任性的事情,能和袁本初比,那是她的荣耀。
可张轩觉得,“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连堂堂千石大员的御史中丞,都甘为走狗。他袁本初即便蠢笨如猪,一样在洛阳官场兴风作浪,需要能耐吗?”
什么蠢笨如猪,你可真敢说!
韩馥最在乎前面那句,什么“走狗”,怎么还当面骂人?
张轩露出桀骜不驯的神情,之所以当面骂,原因是:我不喜背后说人坏话。
蔡邕有点迷糊,了解此前关于张轩的传闻,对他印象不好。但是刚才,通过与张轩在书房的一番交谈,发现他非但不混,反而颇有能耐与见解,其心智放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
可仅仅隔了片刻,只是出去一趟又回来,怎么又恢复洛阳街头欺男霸女的做派。他变得出言毫无顾忌,不但骂位高权重的袁家,还骂就在现场听着的韩馥,怎会鲁莽如斯?
张轩投过一个眼神,稍稍抚慰蔡邕的心,他应该是故意为之。
韩馥被一通猛攻,险些忘了正事,他不能理会张轩了,转头说道:“袁家托付的事,不知蔡公意下如何?”
蔡邕了解张轩的小心思,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吗?于是,蔡邕继续装傻充愣,“你说,袁家想迎娶我家女郎蔡昭姬?”
对喽!
韩馥鼓动唇舌,道:“袁家乃汝南大族,在京城为朝廷百官与世家大族之领袖,一旦蔡家与之结亲,蔡公不但给令爱找到归宿,也必可高枕无忧!”
此话应该是袁家让说的,蔡邕此刻深陷绝境,如果袁家伸出援手,无论是宫内的大宦官,还是大将军为首的外戚,谁不得掂量一下?
此话若是昨日说的,哪怕是今天早些时候,蔡邕都会认真考虑。
只可惜啊,女儿许给了别人,我总不能一女二嫁吧?
“太傅大人还说什么?”
“太傅他吩咐……”
韩馥意识到不对,再聊下去,奇形怪状的步辇该出门了,没有新娘子嫁出去再抬回来的规矩吧?
“蔡公,令爱不能嫁给张家,快!快些……”
韩馥急了,蔡邕和张轩也急。
韩馥急得是新娘子要跑,他俩急得是,别被拦住!
很显然,蔡邕在应付他,在拖延时间。
韩馥冲门口大喊:“拦住他们!”
张轩动作还是迟了,但他懂得,亡羊补牢,还不算晚!
张轩拔出宝剑,刷的一声,横在韩馥的脖颈。
让你的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