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洛阳城,最近怪事频发。
首先是皇帝死了,新皇帝迟迟未立,两伙人闹了足足月余,每日吵个没完,甚至还动了手,朝堂上乱作一团。
其次是雨下个不停,一个月过去两场雨,一场十四天,一场十六天,根本不给晾晒衣服的时间,搞得大家没有干净的中衣穿,明明到了初夏,还是每天冻得瑟瑟发抖。
第三件事最奇怪,洛阳城出了个欺男霸女、胡作非为的混小子。
按理说,此事无足轻重,洛阳县衙派人抓捕就是,可他偏偏逍遥法外。
之所以能和前面两件事相提并论,在于此人凭借一身的混不吝,仅仅带着十几个打手,愣是掀起轩然大波,以至于无论是商贾平民,还是皇族大臣,人人闻之色变,生恐招惹到他。
二十天前,他在街头为一个被撞翻的胡饼摊打抱不平,指责大将军府的驭手驾车撞人,在得到对方的恐吓以后,他一不做二不休,不但打人还抢车子,然后亲自驾车闯入大将军府,据说指着鼻子把当朝大将军臭骂一顿,责怪他管教家人不严,然后扬长而去,车子都没还。
事情仅仅过了三天,他独自潜入大宦官张让的家中,甚至还藏到人家女眷的卧房,据传言是要调查阉人的性生活现状。结果被一群人追,被发现后不慌不忙,舞动手戟从容后退,最后成功的越墙而出。
瞧瞧他惹的两个人,一个大将军,一个大宦官,朝中当权的两方他都惹了。事情还不算完,就在七天前,他再一次做出惊天之举,居然带领家中十几名护卫纵马驰骋,勇闯驻扎在城北的禁军营帐。
说来也奇怪,大汉朝太平无事久了,禁军居然没防备,还真被他进去了。
不但进去,他还潇洒的出来。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仍然活跃在洛阳街头,逢人就说大汉朝的禁军不过如此。据说他之所以去冒险,一方面是考察一下禁军的守备,另一方面是要了解营妓的生存现状,准备回家写一篇论文。
很多人听后愤愤不平,那位当权的大将军,还有心理不正常的阉竖之徒,以及平日里横行霸道的北军将领,居然拿他没办法,不知道就地格杀勿论吗?不知道对坏人不能姑息养奸吗?
意见最大的是开阳门外蔡府护院的蔡大,因为这个恶徒下一个目标是他们家,身为一众护院人的头领,蔡大气坏了。
他生气的不是恶徒登门,而是明明说好七日为期,却迟迟不来,难道非要拖到期限已满吗?
手下的护院人跑来抱怨,这鬼天气,阴雨绵绵一个月,让不让人活了?
蔡大叹口气,连日来冒雨巡逻,白天晚上不得休息,时刻防备恶徒到来,哪怕是铁打的男儿,也有些倦了。
他盼着对方早点到,相信凭借一身的本领,还有手底下百十号护院人,没必要胆怯。
那个手下说:“此子有何本领,不过一个小小骑都尉的儿子,怎敢放肆如此?”
蔡大用力哼了声,抹了抹额头的雨水,心中深表赞同。洛阳城有的是达官显贵,骑都尉放在里面只能是芝麻绿豆那么点。何况,骑都尉是他爹,此子无官无职,也没听说有什么功名。
而蔡家的家主呢,一代大儒蔡邕,曾是先帝近臣,无论是才能还是品德,都不是一个骑都尉可以比拟的。
即便如此,恶徒真就来了。
蔡大还记得七日之前,恶徒可能翻墙头习惯了,还是不走正门。
他这一次不但翻墙,而且还骑墙,骑在墙头看风景。那架势,等着一枝红杏出墙来。
不巧,真被他看见了风景,于是洋洋得意,在墙头上连声夸赞:蔡家的女郎俊俏,连身边婢女都美的不像话。
你看就看了,看完走人行不行?
这恶徒胆大包天,从墙头翻下,不是落在府外。
相反,是蔡府院内。
他径直闯进书房,遇到蔡邕后,一开口就是“后父”。
什么是“后父”,相当于后世称呼的岳父。
人家还没答应呢,甚至不知道你是谁,结果恶徒连称呼都改了,开始和蔡邕商量婚期。
结局很不妙,如同前不久在大宦官张让府中一样,张府家人闻声而来,抄起扫帚、铁锹、面杖等各色武器。
像这种恶徒,打死一个少一个。
恶徒的确是浑了点,但是腿脚利索,在围追堵截下居然逃到墙根,然后……又一次翻到墙头,动作相当麻利。
他不但不怕,反而放出豪言:“七日之内,我必将迎娶你们家女郎。蔡文姬,等着吧!我来娶你!”
恶徒还描绘娶亲当日的盛况:我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头戴紫金冠,身披黄金战甲,脚踏七色祥云,八抬大轿来娶你!
蔡府的人气坏了,天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还有啊,蔡文姬是谁?
蔡家之主蔡邕有两个女儿,大的那个叫蔡琰,表字昭姬,小的那个压根不在洛阳城。
这恶徒,连人家名字都喊错了。
恶徒骑在墙头,此事怪不得他,蔡文姬是中国历史公认的大才女,但是她的真名是蔡琰,表字是昭姬。之所以后世称呼她蔡文姬,原因是后来大权在握的司马昭,避尊者讳,也就是不能和他重名,于是大家改称蔡琰为蔡文姬。
吹牛的狠话说完,恶徒打算在墙头接着聊一会,最好能等到女郎出来。直到他发现蔡府护院人拿出打猎用的弓弩,这才从墙头翻落,大摇大摆的离开。
……
身为一名穿越者,恶徒今世的名字是张轩,东平张家张邈的儿子。
因为有这具躯体以前的记忆,他很容易融入到新的生活。又因为父亲张邈带兵在外讨伐山贼,兄长们又颇为不便,他在张家暂时成了主事之人。坏小子心想,既然家中养了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侠客,不带着出门欺行霸市,不去别人家抢几个漂亮媳妇,怎么对得起每月花费的钱粮?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于是,张轩来了,一时间横行洛阳街头,搞得到处鸡飞狗跳,好一片乌烟瘴气!
都督天下军事的大将军,把持朝政的内廷大宦官,还有据说大汉朝最强大的的北军,他都已经拜访过。
在张轩的印象里,大将军何进很讲理,能做到知错就改,答应张轩好好的责罚家中驭手,并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加强对身边人的管教。宦官张让也很和蔼,甚至拦住府上人不让放箭,好似生怕伤着张轩。
至于北军,张轩闯进去的是五营中的越骑营,只能用纪律涣散、军备废弛来形容他们,那些将校士卒竟天真的认为:既然有人敢闯军营,一定有闯军营的本钱,说不定后台很硬,不敢惹!也不想惹!
现在,张轩给自己布置新任务,政界、军界都招惹过了,轮到学界。
一代大儒蔡邕,天下人仰慕的对象,无论学识还是书法,乃至于琴棋书画的每一个方面,都是其中翘楚。最重要的,他有个好女儿叫蔡琰,史上公认的第一才女。
张轩混洛阳街头的时候,常听人说:做官当做袁本初,娶妻当娶蔡昭姬。
意思很简单,袁本初指的是袁绍,在朝堂上如鱼得水,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常有呼风唤雨之举,成为大汉官场上的楷模。
而蔡昭姬呢,正是蔡琰,至于为什么“娶妻当娶蔡昭姬”,具体原因并不尽知。
张轩只知道,这个女子娶回家,应该是赚到了。
全洛阳城的适龄男子都盯着她,如果是正常迎娶,张轩感觉自己硬实力不够,而且时间好像来不及。
于是,张轩决定,好的媳妇,是要抢的!
七日之期将至,张轩并没有忘了,更没有怂,他正在赶往蔡府的路上。
高头大马之上,张轩穿着一身盔甲,而且是金黄色的。
质地并非黄金,只是铁盔外镀了层铜水,以达到当初吹嘘的“身穿黄金战甲”。
吹过的牛,别想轻易蒙混过关。张轩对自己要求很高,哪怕是撒谎,也得圆了它!
他头上是紫色的头盔,脚下是一双皮质马靴,有着与众不同的是颜色,居然刷出赤橙红绿青蓝紫的彩虹模样,意思是“脚踏七色祥云”。
至于八抬大轿,原本的电影台词里没这句。张轩当时骑在墙头,而且淋着雨,嘴一瓢说了胡话,事后才想起来,汉代没这玩意。
为了牵回吹出去的牛,张轩召集洛阳城几乎所有的能工巧匠,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靠着自己不太清晰的记忆,愣是整出一架八人抬的大花轿。
绫罗绸缎,镶金嵌玉,铺着波斯国的毛毯,挂着南海郡的珍珠,轿帘都是蜀地产的刺绣,可谓是奢华之极。
紫金冠,黄金战甲,七色祥云,八抬大轿,这四样东西都齐了。
还有最后一样,那就是说过的“万众瞩目”。张轩觉得,此事办起来最容易,甚至用不着努力。此行必将在众目睽睽之下,恐怕大半个洛阳城都在盯着看,他想低调都不行。
张轩不管别人,他先从自己做起,迎亲的队伍里有一支乐队,吹拉弹唱无所不包,一路上敲敲打打,生怕别人不知。
乐队后面,迎亲的队伍上百米长,从家丁、护院,到奴婢、婆子,各色人等加起来几百人之多。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张轩骑马走在最前面,左边是一名文士,右边是一个虬髯壮汉。
文士身形娇小,放在马背上几乎看不见,脑袋很容易被马头挡住。
壮汉体型健硕,让人不自觉心疼他胯下的马,时候久了容易压出毛病。
文士有几抹鼠须,说好听了是其貌不扬。难听点,那就是歪瓜裂枣。
壮汉满脸络腮胡,加上眉毛还长,你要是不仔细看,黑乎乎一片,根本找不到脸。
张轩左右看看,觉得自己很滑稽,奇装异服也就罢了,两名随从长得奇形怪状,场面有些尴尬。
跨过前面的石板桥,地方就要到了。
张轩一挥马鞭,锣鼓给我用力的敲起来,娶新娘子喽!
文士提醒,蔡家会同意吗?
张轩笑了,他要是心甘情愿,我犯得着带这么多人吗?
他不给,咱不会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