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孩儿倒也沉得住气,叉腰蛮横道:“哼,小子,今日姑奶奶高兴,且先放过你。不过我也奉劝你一句,这阁中的东西,有些东西碰不得,有些事情管不得,要想平平安安的出去,那就给我老实点,听人劝,对你没坏处!我最多让你吃些皮肉苦,但有些东西,看起来柔弱,可是会要命的!”紫衣女孩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兰柔儿,说罢转身,又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月华阡先前着了紫衣女孩儿的道,片刻不敢松懈,生怕又像先前一样反悔,自己又平白挨了鞭子,直到看见紫衣女孩儿钻进书里再无声息,这才放松下来。
谁知刚一松懈,只见书中紫光一闪,一道鞭影就又抽到月华阡的后背,这出其不意的一鞭,抽到月华阡身上,虽然只有一瞬的痛感,却依旧让月华阡的灵魂颤动。
月华阡有些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在他心里,紫衣女孩儿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存在,能不碰就不去碰,能不招惹就尽量不去招惹。
兰柔儿看见紫衣女孩儿钻进,依旧蹲在地上抱膝哭泣,此时已变大的月华阡面前,不过就巴掌大小。
月华阡觉得有趣,俯身两指拎着兰柔儿的衣衫,拎到面前,像拎一直柔弱的小猫。月华阡看了看,又顺手将她放在了自己左边肩上。
月华阡有心示好,可是因为方才的事情,又被紫衣女孩儿那么一说道,两人心中颇有嫌隙,可月华阡到底还是孩童心性,有些事情,总是记不长久。
月华阡与兰柔儿回头间四目相对,却是两只大眼对上一双小眼,月华阡最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导致口中一团灵体堵塞,从鼻子中喷出来,变成了一个鼻涕泡,将兰柔儿被包裹了进去,悬浮在了空中。
那样子着实有些滑稽,月华阡见状,更是忍不住的捧腹大笑,兰柔儿趴在月华阡的“鼻涕泡儿”中,见月华阡笑,起先还有些恼怒,后来见月华阡笑个不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笑够了,沉默半晌,月华阡半趴在地上,问道:“诶~话说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兰柔儿道:“以前不再这里,后来就在这里了。”
见月华阡似乎没有听懂的样子,兰柔儿又道:“我们原本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撰书时,舍下的一丝神韵,后来生出了灵智,长时间吸收日月精华和此间灵气,方才生出魂体。以前那老头儿还在的时候,我们还没在这里,后来被一青年书生带到了这里,然后就一直在这里了,你又是为何来到这里?”
月华阡看了一眼自己被封印的肉身,道:“我是被抓进来的!”月华阡心中怅然,自己如今被困在这里,师傅又被抓进了“百鬼戏妖图”中,再见已不知何年何月,何种情形,师傅那么贪酒爱吃,又爱唠叨的人,被抓进去,岂不是要无聊死。想着以前在山下的日子,两人虽然过得是颠沛流离,常常食不果腹,在别人眼里,像是一个老乞丐拖着一个小乞丐,可是那段日子,却是月华阡最开心的,可以在林中摘野果,山里打野鸡,无忧无虑,每天唯一担心的就是吃的!有时没找到吃的,王东阳饿极了就自己出去找,每次都会带回来不少山货药材,让月华阡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月华阡也摸索出一套菜谱,做得饭菜也越来越好吃,想着以后长大了,存些银两,跟师傅一起开一家食肆,他做饭,师傅就在门前招呼客人,不过想想师傅的脾性,肯定不会去的,有钱便一早就混进了酒坊,哪里还会在门前招呼客人。
兰柔儿看了一眼月华阡肉身封禁的地方,还有八老所在的位置,原本每个人分别看守着藏书阁,现在虽然依旧如此,只是位置的变化,隐隐有向月华阡围和的意思,月华阡若真有异动,几人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分明就是将月华阡监禁在这里。
兰柔儿心中虽然猜到了几分,但还是问道:“为什么会抓你进来,所有能进到藏书阁,又能习得灵化之术的,必是门中哪位仙师门下高足,又需得不菲的仙缘,才能到此,你居然是被抓进来的!”
月华阡沉默,他也没想到,自己跟着师傅王东阳来到这里,师傅说给自己拿些宝贝就回去,结果师傅被抓进了一卷破画里,自己还被关在了这偌大的书阁中,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到何年何月。
正当月华阡发呆时,兰柔儿突然意识到什么,自己竟然已经许久没打过瞌睡了。虽与月华阡同为灵魂状态,但区别于普通的灵体,兰柔儿本就是书中神韵所化,自身非常脆弱,时常需要吸收日月精华和此间灵气,方可长存于世,所以不时会进入书中长眠。但在月华阡身边,居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清明之气。
当兰柔儿触碰到月华阡灵体所化的气泡时,居然两者发生了某种共鸣,兰柔儿忽然便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困锁月华阡肉身的阵法竟是为了汲取月华阡体内的灵气,这么多日子以来,兰柔儿不知道从中汲取了多少灵气,以至于数千年以来,自己这副苟延残喘的微薄的身躯,竟在短短几年间,变得逐渐浑厚充实。若是再有几年,又遇些机缘,说不定脱离书卷,生出肉身也不是不可能。
可月华阡虽有些造化,毕竟只是个孩子,体内灵气充沛,却不是取之不尽,这些日子以来,兰柔儿已经隐隐有消耗殆尽的模样,再不出两年,月华阡便会灵力枯竭,到时候自己不知道还要等到何年何月才会有此机缘,兰柔儿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想不想逃出这里?”兰柔儿问道,她其实明白,月华阡灵力枯竭之时,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几乎等同一个废人,八老自然会放他出去。但是这之前,她说出来,或者帮月华阡捞些便宜,月华阡便是欠下了人情。
人世间有种东西,是比削骨剃肉更难偿还的东西,一旦欠下,有时便是付出生命,也是偿还不了的。
兰柔儿不想要月华阡的命,她只想月华阡带她一并出去,再帮她炼化肉身。若是以往,她连想都不敢想,可这是什么地方,是藏书阁,里面什么没有,只要拿到了炼化的法门,她便有机会化身成人,不再受灵魄消磨之苦。
兰柔儿的声音带着几分奶气,却比月华阡长个几千岁,心智却不是月华阡能比得。
月华阡听到兰柔儿的话,眼睛微睁,闪过一丝欣喜,“你有办法让我出去?”可话刚说出来,突然又黯淡了下去,“出去又能怎么样呢,师傅还关在里面,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师傅怎么样了。”
兰柔儿顺着月华阡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挂在法长老身后的一副画卷,兰柔儿道:“你师傅被困在了那幅画里?”
月华阡点点头,兰柔儿道:“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带你和你师傅出去呢?”
月华阡翻了个身,抱着从自己身体分离出的灵球,急忙的问道:“怎的才能救我师傅?”此时兰柔儿还在里面,被月华阡这样猛的一晃动,脑中只觉一片空白,接着是一阵晕眩,连忙出声制止月华阡“好了,不要晃了!”
月华阡听到兰柔儿的喊声,这才激动的放下,兰柔儿稍微定了定神,月华阡便迫不及待的追问,兰柔儿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替我办几件事!”
“好,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能救出师傅!”月华阡想也没想就答应道。
兰柔儿见已经得到满意的答案,心中暗自盘算,依旧表现得不紧不慢,月华阡接连催促下,兰柔儿这才说道,“你要先帮我记下最上一层的几卷经书,不过你要有本事的话,你可以将那里的经书全部背下,那样的话更好。记住,那里面的东西,最好只读不习。”
“就只是背书?”月华阡有些不明白,自己已经背得够多了,藏书阁九层,除了最上一层,其它只要有的书,基本上都被他收入囊中,月华阡不知道现在背它们还有什么用!
兰柔儿道:“不是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嘛,听话照做就好了,对你有利无害!”
月华阡闻言,立马纵身一跃,飞向藏书阁的最上一层。却被一股无形屏障给弹了回去,狠狠的摔回了第六层。
月华阡心急竟然忘了藏书阁最上一层被人下过禁制,便是景长老所在的位置,几乎除了八老,没人能够上去那里。
月华阡吃痛,还没反应过来,寒光一闪,屏障中伸出数十把带着冰色银光的剑,飞速朝月华阡刺来,月华阡就地一滚,躲下一轮攻击,回头看去,被剑刺到的地方,瞬间被冰封。
月华阡心中骇然,这剑别说是接了,连碰都碰不得。就在月华阡一晃神的功夫,第二轮攻击袭来,月华阡乱了方寸,眼见数十把剑就要刺到月华阡身上,兰柔儿广袖一挥,寒剑在空中一滞,兰柔儿为月华阡争取到瞬息的功夫,月华阡连忙往后翻身一跃,堪堪躲开。便是这样,兰柔儿已经有些脱力,这一次,屏障中生出的剑芒,足足比先前多了一倍。
月华阡凝神,看向自己被封印的位置,一道剑芒飞出,月华阡反手接入手中,“一剑化五形,幻化万千!”
溟渊剑气也化作数十把,与阵法所凝练的剑芒针锋相对,澄泓凌然正气,乃剑中君子,后被邪气浸染,化作溟渊,暗含阴阳二气,乃剑中之魔,显然略胜一筹,遇之皆为齑粉。
月华阡还未喘口气,抬头望去时,人几乎愣在原地,只见阵中再次生出剑芒的数倍于前。那是何等的壮观,又是何等的绝望,月华阡拿剑的手忍不住颤抖,剑芒飞流如瀑,月华阡咬着牙迎上,手中溟渊剑嗡嗡作响,月华阡脚下得步子也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道道残影。
可随着月华阡击碎的剑芒越来越多,阵法中衍射出来的剑芒也越来越多,到最后,月华阡只有抵挡的份儿。
兰柔儿喘了几口气,抚着胸口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无妄剑阵乃无上道法所凝练,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其一便是人间至道,亦是无穷变数,你这家伙,冒冒失失,招惹这东西,万不可以蛮力相抗,还需好生思量。”
月华阡听见兰柔儿的话,稍平静了几分,手上却不敢怠慢分毫。
在月华阡和兰柔儿的眼里,这藏书阁早已是搅得天翻地覆,瞬息间风云变幻,云涛雾涌,可八老依旧端坐阁中,闭目遐思,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随着阵中生出的剑芒越来越多,月华阡感到越发的吃力,那阵法似乎能看出了月华阡的破绽,数千把剑光影一闪却是化作一柄巨剑,足有六层楼那么高,一剑劈向月华阡。
兰柔儿心道不好,若是月华阡接不下这一剑,没只怕是要魂陨道消,泯灭这世间。可心中万般焦急,却一时想不出解救的法子。
月华阡自身灵力本就所剩无几,加之先前的一番苦斗,已是力竭,哪里还能抵挡。仅是那凌厉的剑气,月华阡便感受到灵魂似要被碎裂一般,月华阡痛苦的怒喝一声。手中溟渊不断震颤,巨剑挥下之时,兰柔儿闭目,不忍去看。
再睁眼时,月华阡却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