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山山腰处。
密林,月色尚皎洁,天将破晓。
两个时辰之前,樵夫与假扮菩提祖师的马进在斜月三星洞前交锋。
周遭的弟子都在二人的法力波及之下,昏迷当场。
二人肉身搏法了二三十回合之后,只有元婴期修为的樵夫施展了“五行大遁”之术。
马进与樵夫同是元婴境界,如此一来五行相克的优势便极为明显。樵夫以完克马进火系神躯的水行无上秘法“太乙玄水青光遁术”,破了其法相灵根之后,化作一道青光遁身而去,在这方寸山地界与其周旋拖延时间。
于山林间第一次相遇,樵夫举斧便砍,马进自是使金臂去挡,樵夫便在此时又施展“指石成金”的法术,改变事物的本质,将马进的金臂化作了朽木之臂膀。
月色下斧落臂断,樵夫紧接着施展普通的神行法术,再次逃走。
此时,他的修为只有通玄境界了。
而袁天纲在玄光术中看到的那一幕,正是他们在山林中的第二次相遇。
破了法相的马进已隐约显出真身,其真身乃是火犀仙人一脉,通体红色,头生青角,此时满面怒容的瞧着被锁链上红色幽火灼烧的樵夫,脸上并无喜色,只是无尽的阴沉。
“先前那只猴妖,是你的手笔吧?”马进开口,“你这一身玄妙法力,自不是樵夫,你倒底是何人?”
樵夫笑道:“我之将死,何必再告诉你这些呢?”
“就这么烧死你太便宜你了,我要抽你的魂魄来点天灯!”马进手指微屈,樵夫的身躯立刻向他飞来。
赤火灵索仍旧穿在樵夫的腹部,樵夫就这么穿过索链,被硬生生的用法力拉扯到了马进的面前。
腹部被洞穿的伤口,在赤火灵索上摩擦,樵夫却仿佛丝毫不觉疼痛一般的表情从容,甚至带着一抹怪异的笑。
“这就是你们九重天上仙人的做法吗?点天灯?如此丧尽天良恶毒的手段,比之那些妖魔鬼怪,还真是不遑多让。”樵夫微笑着,语气也极平淡,甚至还有些嘲讽的意味。
马进的人生从来顺风顺水,凭借其父的关系,在修炼上也向来是得心应手,如今不过元婴期就被安排来到这斜月三星洞。一来可以参悟这三星洞藏经阁的功法,二来此地灵力充沛至极,是适合修炼的好地方,三来为天庭培养人才,可以很好的扩充自己日后的天庭关系网。
他更像是一个被安排好的,在温室成长起来的神仙,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呢?
法相灵根被破虽只是暂时的,花费些时日便能恢复,断臂也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可金臂对于他来说,犹如本命法宝一般珍贵。
他此刻已然气急,又见樵夫这嘲讽面孔,顿时火冒三丈,怒火焚心,额头之上暴起一根根红筋,怒目圆睁,瞪得好似一对铜铃。
大喝一声,惊飞林中早起鸟雀无数。
只见其左手五指成爪,赫然按在樵夫的天灵之上,施展抽魂之法,青色幽光显现。
半晌之后……
马进默默抬起手来,面露惊色,这樵夫身体之内竟然真的没有魂魄。
樵夫依然面色平淡,笑道:“我早就说过,可惜你法眼浑浊。”
言罢,竟然如泡影般随风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是虚幻分身?”马进瞳孔微缩,心中有些没有底,将赤火灵索收回手中,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分明嗅到了一股鲜血的腥味。
身为修仙之人,眼力嗅觉都非常人可比,更可夜间视物,他仔细打量手中赤火灵索,果见那索链倒钩之上,沾染着新鲜的血液。
他凝目去瞧,果见那先前被索链钉住的树干,从伤痕处的树皮沟壑中,渗出浓稠的血液。
树亦流血?他在这方寸山上也坐镇了上百年之久,可从不曾知道方寸山上竟有树妖?
定是人为变化而来!
“现形!”马进高喝一声,两指相并朝那树木一点,一道红光射出,正击在那树上。
那原本长势茂盛的树木,忽然急缩,竟然化作了樵夫!
原来樵夫跌落通玄境界后,用最后的法力,依照六甲奇门术中的分身术,分了一道虚幻分身,又以胎化易形的变化之术,使自己这本体变作了一颗树木。
应是命劫在此,却刚好被那赤火索链误打误撞中了真身。
樵夫瘫坐在地,那索链一钩正中其右腿膝盖,此刻已然站不起来。如今又只有纳气修为,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这下看你有魂没魂!”马进面上露出阴沉的笑容,纵身而起,一头白发在月下映成银丝。
落至樵夫面前,将手按在其天灵盖之上,又片刻后,马进茫然退后两步,不解道:“怎么?怎么依旧没有灵魂?难道这也是虚幻分身?不!虚幻分身何以会流血疼痛?”
樵夫却只是抬头打量了一眼天色,笑道:“天要亮了。”
“你说什么?”马进皱眉。
樵夫笑:“我说,你要死了。”
“你才是自身难保!”马进冷哼一声,手中锁链举起,赫然将樵夫右臂切断。
顿时鲜血喷溅,马进白色道袍之上,再添鲜红,就连白发之上,也沾染了些许红色。
哪里像仙人,分明是魔鬼!
“你害怕了吧?”樵夫脸色顿时煞白如纸,冷声笑道:“不过你害怕没意思,要凌霄殿里坐着那个害怕才行,要灵山上坐着那个害怕才行。”
马进疑惑道:“你难道不是佛家之人?”
樵夫笑,摇头。
“难道是巫族、儒家的余孽?”马进眉头紧锁。
“怎么可能会有余孽呢?你们手段那般狠绝,余孽?笑话!”樵夫嗤笑,“巫族不过只剩些偏远乡下的巫蛊婆婆,修巫术至顶,也不及通玄。而儒家,恐怕只剩普天下毫无法力的士子读书人了罢。”
“那你到底是何人?”马进已经急了,急了,也就乱了。
“我告诉你吧,毕竟你也是个死人了。”樵夫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是,须!菩!提!”
马进神色惊骇!
天光破晓,东方露出朦胧的鱼肚白色。
幽幽明月在日光中渐渐隐去。
一道箭影,自西方,穿过密林,如雷似电一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