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好！”王凯为了让自己显得老成一点，今天特意穿着衬衫、西裤、皮鞋，还拎着一个公文包，看上去很像保险业务员。
“你好，就是你要租门面吗？”中年人仍旧被王凯脸上的稚嫩给惊到了，因为人不管怎么装扮，脸和脖子这一块的皮肤，是极容易暴露出年龄阶段的，尤其是还没长胡子前的男生。
“是我，先生贵姓？”王凯抽出一盒中档利群烟，递了一根给他，然后又熟练的拿出火来，伸手要给他点上。
“免贵，姓曹。哦不用，我自己有火。”曹老板估计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王凯的手，自己拿出火机点着了烟。
王凯见状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笑着问曹老板说，“在学校门口生意不好吗？怎么要转让呢？”
曹老板摇了摇头，额头深陷的皱纹里夹杂着几分无奈，“学生都没什么钱，顶多吃个快餐，哪有什么钱赚？”
“这倒也是，现在大多数学生还是比较勤俭节约的，搞餐饮不容易，要不就直接做快餐，要不就把场面搞大一点，做中餐才有优势。”王凯顺着曹老板的话，跟他闲扯起来。
在和人交际上，王凯是经验比较丰富的，而且长得面善，也极有亲和力，很快就跟曹老板聊得十分融洽了，再加上后世对曹老板的情况略有了解，处处戳中曹老板心中所想，更让这个压力山大的中年人感到几分宽慰。
“说了这么久，我也感觉曹老板是个实在人，我呢，也是刚入社会不久，想搞点小生意糊口，不知道曹老板这转让费能不能少一点。”在经过十来分钟的交谈后，王凯终于点破了自己的需求。
九百块一个月的房租，在这个年代的二三线城市，其实也不算低了，但对于见惯了后世门面动辄四五千起的王凯来说，还只是九牛一毛，而且在一所两万人以上的高校门口，这点租金很快就能赚回来，几乎完全没有压力。
唯一有点心痛的就是这几千块钱的转让费，如果从长远来看，这笔钱自然花得也值，可王凯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尤其是对父亲承诺了不用他来管自己和姐姐的学费以及生活费后，这种压力一下就扩大了。
虽然只要王凯张口，父亲肯定还是会给予支持，但自己说过的事却没做到，势必要影响将来在父母眼中的印象，以后没准还会受到他们的掣肘，这无疑是王凯极不情愿的。
那么，也就只能想尽办法来省钱了。
“那可不行，小兄弟，现在学校门口的门面，最低的转让费都要这么多，而且还有半个月左右就要开学了，正是租门面的最好时候，你如果觉得价格可以接受那就租，如果不行呢，我也没办法。”曹老板显然不是个会谈价的人，态度十分的坚决，任凭王凯费尽了口舌，也依然咬死了四千块的转让费，一分都不肯少。不由得让王凯暗自吐槽，难怪这个人直到最后也没将门面给租出去，反而自己又开了一个学期的店，原来是把这点蝇头小利看得太重了。
可也没果真没有丁点办法，人为财死，只是人之常情，谁又想让自己吃亏呢？
眼见和曹老板谈来谈去，始终达不到自己的最低标准，最后王凯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曹老板，咱也不说多的了，我就想问问你，到底还想不想把门面租掉？”
“当然想啊，不如我贴这个门面转让干什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你这个不高不低的转让费，很有可能到时候会转不出去？那你到时候怎么办？”
“你开玩笑，这里的门面怎么会转不出去呢？这学校门口想来做生意的人还是很多的，我们之前也是看到这里的门面抢手，所以才花了五千块转过来的，连合同我都可以给你看，现在我降价把它转出去，难道还会没人要？”曹老板固执的说道。
王凯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假如，假如它真没转出去，那你和你老婆打算怎么办？再接着开餐馆吗？”
“真要是没转出去，那还有什么办法？不也只能再接着开一学期，不然我的押金就全亏掉了。”曹老板顺口说着。
“曹哥，我这么跟你分析，你想想，你在这里开店，本来就没赚到钱，如果继续开呢，我估计生意和之前也差不太多，这样你不光时间花掉了，钱也没挣到，到最后就算拿回了押金和转让费，恐怕也弥补不了几个月的损失，你有没有想过？”王凯抛出了一个让曹老板不得不忽视的问题，看他皱起眉头思考起来，王凯又接着说道：
“不如这样，我有个主意，你听一听，看看行不行得通。”
“什么主意？”
“我的想法是，我出一点定金给你，比如五百块钱，然后我们签一个对赌协议，假如你的店铺在接下来的十二天之内租出去了，那么这五百块钱，我就当送给你的，假如你没租出去，那到时候租给我，转让费要给我少一千块，你觉得怎么样？”
“这……”曹老板迟疑起来，王凯又笑了笑，说：“这样做其实你的损失非常小，因为你租出去的话，可以多赚五百块钱；如果租不出去，你们自己开店，肯定会亏一点，至少生活费是要亏的，但是转让费少一千块，把它租给了我，你就自由了，接下来可以去其他地方工作，相信比困在这里要强得多，你说呢？”
曹老板眼前一亮，越想越觉得王凯说得有道理，最后露出了几分老实人的笑容，“小兄弟，你不愧是做大事的，脑瓜子果然好使，那就这样吧，我同意了。”
王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得意的笑了起来，俨然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其实王凯自然也想过，曹老板会不会为了这多出的五百块，而降低转让费把门面租出去，可后来一想，人都是逐利的，尤其是像曹老板这种性格的人，必然会跟人死磕到底也不松口，最后吃亏的终是自己。
于是王凯找了家复印店，跟曹老板签了份协议，给了他五百块钱，又约定了到期之日必须交房等等，两人这才各怀鬼胎的相互告别。
曹老板一边骑上摩托一边笑着回头，小声念道：“真是个傻小子，又白白送了五百块钱给我，这年头，还是年轻人的钱好骗啊。”
王凯拿着那份协议，也欣喜不已，假如自己料想不差，这一千块钱是省下来了。至于风险，王凯也想过，如果到时曹老板真把门面租掉，那自己也不一定要考虑在校门口开店，反正以现在的营业方式，外卖是必不可缺的一环，即便营业场所偏僻一些，也同样可以创造利润，这五百块，就当是一场博弈吧。
处理完了店铺的事，王凯的心轻松了不少，于是带着几分崇敬和怀念，踏入了母校的大门。
芦洲理工学院算得上是省内二本中的蛇头，不光在省教育系统里有很深的关系网，而且业务覆盖面也非常广，和外省的不少中学都有灰色往来，在本省里也是诸多专科学校专升本的首选学府。
没进大学之前，王凯对自己将要去的学校还是充满了极大憧憬的，但来了之后，才发现，这所足足有近二万学生的高校，竟然只有方圆五公里不到的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全校十几个系，仅仅只有八栋老旧的教学楼，甚至还有一栋教学楼是由一个废弃的工厂改造而成。八栋教学楼和两个宿舍群，环绕在中心区域的田径场四周，就构成了这所学校的主要活动区域。
当年许许多多的同学，来到这个学校后大失所望，甚至一度想回去复读再次重考，而事实上也真的有那么一两个，连名都报了，学费都交了，最后还是觉得学校环境太差，带着对理想的追求离开了，其他大部分同学，却因种种原因，选择了卑微和接受。
但是，几年之后，随着王凯对社会的认识加深，也走过了一些大城市后，才发现，原来在全国的二流本科里，芦洲理工学院的建设和各类设施，已经算是比较齐全的，很多考在外省二本的同学，他们的学校甚至还不如岳县的一中，就更别说和芦洲理工学院相比了。
这才是真正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如此一来，王凯又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选择去到外省，否则的话，每年的春运和放假，不知要多耗费多少精力。
自然，这也是王凯选择芦洲理工学院的原因之一。
在上一辈人眼里那样神秘而崇高的大学学府，被撕开了真实的面目后，很多人才明白，大学并不是什么安乐窝，它的属性只是一个学习的场所，唯一令人真正渴望的，是大学校园里那股追逐自由和理想的气息，那潮气蓬勃的冲劲，那生生不息的年轻的面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