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心中低喃着昜晨看向声音刚刚响起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薄薄的红雾以及一枚血红色晶石。
“老王。”
“唉!”
耳边响起沉重的叹息声,昜晨扭头看去,只见余陌看着那枚血红色晶石,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就在这时,让昜晨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除了自己这些新来的,其他的人突然站起身子挺直了腰杆,朝着那枚血红色晶石拜了一拜,更有甚者是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这其中就有昜晨刚刚认识的余陌。
“知道那是什么吗?”跪拜过后,余陌朝着昜晨问道。
看了一眼余陌所指的血红色晶石,昜晨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那是命,一条性命,也是我们将来的命,谁也逃不开的命!”
听到余陌的话,昜晨眉头悄然皱起,不明所以的看着余陌,等待下文。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不知道我们的身体中是否也有,我只知道,它是人死后出现的,就像刚刚那样,砰的一声,人化作了血雾,它出现了。”
昜晨闻言瞳孔骤然收缩,现在他才知道,那弥漫的红雾是什么,余陌等人又为何会朝着那枚血红色晶石跪拜。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突然响起的声音是从张裴口中传出的,只见张裴走到血红色晶石旁跪了下来,双手将其从地上捧起高举过头。
“送王有发,魂游冥府。”
一声落下,千音齐唱。
“送王有发,魂游冥府。”
听到众人的声音,昜晨不自觉的跟着呐喊起来,随着声音落下,张裴捧着血红色晶石离开,众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忙碌了起来。
数个时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昜晨没有开出一块灵晶来,心中忍不住的烦躁起来,举起手中铁锤重重的砸在了“原石”上,这一下砸的原石四分五裂,可就是这一下,一抹亮光映入眼帘。
好似煮熟的鸡蛋褪了壳,那枚灵晶在一堆碎石中显而易见,第一次开出灵晶的昜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拿起灵晶打量起来。
不规则的形状,好似水凝聚成的冰,触手的感觉却是温热的,其内还有白色的雾气流淌,颇为神异。
看着昜晨仔细端详手中灵晶,一旁的余陌突然伸手一把夺过,随手扔进了身旁的篓子里。
“你小子不要命了,这邪晶能这样看吗?”
“邪晶?不是灵晶吗?”新鲜的词汇传进耳中,昜晨不解的看向余陌。
“倒是忘了,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东西的邪性,这么长时间,你可曾感到疲乏?”
余陌不说还好,这一说,昜晨这才惊觉,自己开灵晶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感受到一点疲累,反而精神奕奕的,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就连肚子,也不曾觉得饥饿。
“刚刚你握着邪晶,是不是有种兴奋的感觉,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看到昜晨眼中的惊疑,余陌接着说道:“就是因为这邪晶,你才会有这种感觉,感觉不到疲乏,感觉不到饥饿,甚至感觉自己的力气用不完。”
“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觉的有什么,没有想那么多,可是一连好几天不觉得乏困,睡不着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
“人哪有不睡觉的,怎么可能睡不着?不睡觉哪来的精神?后来我们才知道,那都是因为这邪晶的缘故,都是因为它,我们不觉得疲乏,不觉得饥饿,甚至不用睡觉。”
“你知道吗?从我来到这里,除了吃喝拉撒,就从来没有休息过,每天都在干,不停歇的干。”
“这,这怎么可能?”昜晨有些不相信的瞪直了眼睛,余陌所说的完全有违常理,就像他说的那样,人哪有不睡觉的,不睡觉哪来的精神。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可我也不愿意相信啊!可事实就是这样,就连吃喝拉撒,那也只是常性使然,十数年的习惯,怎能说改就改?”
“人哪有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余陌说完看着呆愣的昜晨苦笑着摇了摇头,举起铁锤又敲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昜晨恍若未闻,他的脑海中全都是余陌刚刚说的话。
吃喝拉撒睡,是每一个人的天性,就连动物都知道,要吃饭不然会饿肚子,要喝水不然会渴,要拉……,一个人若是不用吃喝拉撒睡,那还是人吗?
昜晨在这边发呆,而另一边,张裴背负着双手走到了柳从医的身旁。
正在敲打原石的柳从医看到张裴不自觉的停了来,低着头久久不发一言。
“要喝水吗?”
看着沉默不语的柳从医,张裴在其身旁坐下,将手中的水壶递了出去,看着眼前的水壶,柳从医这才抬起了头,看向张裴。
“对不起,我不知道灵晶这么难以开采。”柳从医的声音很是低沉,甚至有那么几分哽咽。
“我知道,喝点水吧!”张裴微笑着直接将手中的水壶塞给了柳从医。
“其实我并没有多怪你,因为你和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受难者。”张裴说着指了指其他人。
“说起来,我没有想到你会出声帮我,你站出来的那一刻,我其实挺感动的,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站出来替别人说话了,你让我看到了曾经的我,那个朝气蓬勃,敢作敢当的我。”
“真的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性,毕竟,我们已经麻木了,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一个人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
时间渐渐流逝,昜晨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多久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头发一天一天的变长,长出了胡子,用坏了一千零一把凿子,七百三十二把锤子。
没日没夜的干,昜晨已经麻木了,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推着装满碎石的小车,昜晨走出了矿洞,先是闭着眼睛手搭凉棚适应了一下光亮,随后看着那两个月没有见过的太阳,嘴角抽搐着挤出了一个笑容。
之所以两个月没见过太阳,那是因为张裴将丙丑矿洞的人分成了三批,一批开山,一批开灵晶,一批运送碎石,一个月一轮换。
由于感觉不到疲乏,所有的人都在没日没夜的干,只为那每天都要上交的十二块灵晶,轮到昜晨运送碎石的时候,自然就是两个月后了。
在洞口昜晨要将小车上的碎石放到另一辆空车上,这样做是防止他们私藏灵晶,其实不这样做,昜晨等人也没有藏灵晶的想法,毕竟每人每天十二块灵晶看似不多,其实不然。
灵晶在他们看来是邪物,是邪晶,他们避还来不及,怎会私藏。
站在洞口的凿齿一族随意的看了两眼就不再多看,甚至根本不去看,就搁那聊天打屁的,抱怨着天气的炎热,晚上睡不好之类的。
推着小车,昜晨经过了最初来到这里时看到的钟楼,最开始的时候,昜晨以为钟楼周围的木屋是给他们住的,后来才知道,那是给士兵和凿齿一族住的。
经过了不知凡几的木屋群,昜晨来到了一处悬崖边,再往前走就是血魂渊了。
血魂渊不知有多深,站在悬崖边往下看是血色的雾气,那弥漫的血红色雾气不知是怎样形成的终年不散。
将小车上的碎石倒入血魂渊,昜晨就拉着小车回转身子朝矿洞走去,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是这里三面环山,还有一面就是这血魂渊,根本就是无路可逃啊!
回到丙丑矿洞,昜晨刚想装车,就听到了阵阵钟声,那是开饭的声音,尽管肚中不饿,可就像余陌说的那样,人都是要吃喝拉撒的,不吃不喝,那还是人吗?
每天的食物都是一样的,是那开水泡的麸子糊糊,还在木槿村的时候,昜晨就见过这种东西,可村中的人都是用麸子糊糊喂猪喂狗的,可到了这里,呵呵……成了喂人。
端着盛满麸子糊糊的碗,昜晨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柳从医的时候,抬脚走了过去。
在柳从医的身旁还有三人,分别是张裴,余陌和娄空。
娄空是昜晨刚来到这丙丑矿洞,那个推着小车,说如果能活着回去,就让自己老子带兵平了金牛郡的人。
所谓世事无常,最开始帮了张裴却被张裴一番痛骂的柳从医,在这些年中竟然和张裴成了朋友,两人有事没事的就聚在一起聊天,当然偶尔还会带上昜晨。
通过这些年的相处,昜晨打心里佩服张裴,在这之前昜晨以为自己万事忍让已经够忍了,可是碰到张裴他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张裴能够面带笑容的忍受别人辱骂,也能一脸笑容的将周、吴两个管事故意掉到地上的食物放进口中,这一切忍耐的背后都是为了活命,为了丙丑矿洞的所有人。
昜晨五人靠着洞壁伸直了腿,捧着盛满麸子糊糊的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其实他们都不饿,之所以吃东西完全是因为常性,毕竟吃了数十年的饭,突然不吃,总会觉得少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