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后被陈老爷得知,哪成想陈老爷非但不生气,反而将我娘主动让出。
堂堂一州刺史,为献媚妖僧,竟如此无耻与不堪。
我娘得知后,誓死不从,可妖僧手段非常,施展妖法,把我娘迷晕,将其糟蹋。
对此事,陈老爷并无半点责怪之意。
若说妖僧是禽兽,可相比之下,陈老爷禽兽都不如。
妖僧见陈老爷对自己百依百顺,乃至后来越来越放肆,淫乱府中女眷不说,后来一些男仆也莫名失踪。
初时只当是外逃回乡,后来才知,失踪的男仆皆被妖僧所害。
妖僧乃是雌雄同体,阴阳之人——半月为男,半月为女。
陈老爷得知,才知妖僧不过是**一个,并非是有道神僧。受骗之后,心中愤怒。但碍于妖僧法力,也不敢撕破脸皮,只是对他要求,尽量都是婉言相拒。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虽是满心的厌恶,但也不敢轰撵,唯恐惹怒妖僧,害了性命。
妖僧大约在府上住了半年,偌大一个刺史府上早已被他搞得鸡犬不宁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都是敢怒不敢言。所幸是妖僧在府上折腾了半年后,自感无趣,自行离开了。
妖僧离开后,府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唯独我娘一筹莫展。几次被妖僧玷污后,我娘已有身孕,此事被陈老爷之后,对我娘拳脚相加,就是一顿毒打。
按理说,我娘是被他所害,他应该负责才是。但陈老爷却一渣到底,非但不管,还将我娘赶出府里,任其自生自灭。
我娘挺着大肚子,羞愧难当,又无任何谋生技能,本想一死。可也赶巧,正在她萌生短见之际,我在肚中闹腾,踢了她一脚,母女连心,母亲不忍,生下了我。
我娘姓穆,给我取名‘彩烟’寓意通达,希望我将来能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可我出生之后,生活更加窘迫,母亲几乎是每日乞讨,才将我拉扯十三岁。也就在我十三岁那年,母亲遇到了另外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一个老光棍,不嫌弃我们娘俩,愿意收留。本来以为我娘苦尽甘来,男人的条件虽然不好,终归是有了一个归宿,有了依靠。
哪成想我娘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老光棍是一个酒鬼,又是一个赌徒。
本是平凡人家,却酗酒成性,不思劳作。整日醉眼朦胧,休说是下田干活,就是走路都打晃。家里繁重劳作全部压在我母亲一人,里外操劳。每年赚点生活费,全部被他喝酒,不仅如此,在外又欠下无数赌债。债主索要上门,老光棍一直都是避而不出,如此一来,又苦了我娘。
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受得了这般摧残,繁重的劳作及极大精神压力,终于压垮了生存的意志。
可怜我娘,抑郁成疾,不久便离开人世。
剩我一人后,老光棍又打起我的主意,为还赌债,将我几次转卖。
思念我娘命运悲惨,我又饱受摧残。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我终于动了杀心。一天夜晚,我趁老光棍酒醉之际,将其手刃,后逃亡在外。
再后来,阴阳山翁那妖僧不知从何得知,前来认我。
我因痛恨妖僧恶行,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害我娘一生。我哪里肯认贼作父,誓死不从。要说那妖僧实在可恶,竟无半点人性,见我不认,又对我下手,不顾人伦,欲将我玷污。所幸后来遇到故弄仙长,将我救下,我才免遭毒害。”
龙天赐听得是一波三折,这如狗血一般的经历,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应。稍楞片刻,穆彩烟又道:“不堪经历,本难以启齿。怎奈今日见寒妹妹突遭变故,感同身受,我也想起我娘。又承蒙龙弟弟不弃,愿听倾诉。是以坦言相告,望弟弟不以卑贱,勿耻笑于我。”
龙天赐摆手道:“我怎会耻笑,我反而倒觉得姐姐异于常人。经此苦难,却不甘堕落,心存善念,又怀慈悲心肠,这是多少人所不及的。”
穆彩烟道:“弟弟倒是会安慰人。——不过,之前此事,一直是我心中之痛,因自卑之态,不敢提及,唯恐别人轻贱。”
说到此处,穆彩烟淡然一笑,仿佛已释然一切。
接着说道:“也就在前几日——我们古刹相遇之际,我顿然醒悟:所谓的自卑与困惑,不过是自我桎梏而已。只要未来活好了,谁又会在意你的过去。”
龙天赐见她情真意切,不免也触动了感情神经,联想起自己,长叹一声道:“我又有何资格耻笑你。——我自出生以来,被人视为不详,暗地戏称‘天煞孤星’下凡,一生克母无亲。年少不懂父亲苦心,肆意践踏,当我悔悟之时,一切已晚。父亲为赎我天命,不惜违背祖训,忤逆天意。死后魂魄更是天堂不收,地狱不归。以致落得个神魂游荡,居无定所。”
穆彩烟长叹一声,悲怆道:“刍狗万物,不过是芸芸众生,我们犹如是尘沙一粟、沧海一滴。皆天意使然,都逃不过命运的摆布。”
龙天赐道:“虽是跌跌撞撞。所幸承蒙各位仙长厚爱,一路帮扶,才能走到今日,我也颇是感激。”
穆彩烟赞道:“弟弟福缘深厚,又聪慧过人,诸仙长自然喜欢。”
龙天赐眸光闪烁,深邃而疑惑,叹道:“其实我自己清楚,诸位仙长并非无缘无故帮我,这里面肯定有着极深渊源。或许现在只是顾及我法力尚浅,都没说破。但我自己隐约感觉到,我一生背负使命,定要与天争命。”
穆彩烟明眸愠傲,坚定道:“若是苍天无道,与天争命又何妨,我陪你。”
龙天赐突然心头一暖,一股热流涌入眼眶,眼睛有些湿润。
他愣愣地望着她,好像对这个出身不好,且略带懦弱的姐姐肃然起敬。
两人互诉衷肠,气氛略显凝重。
穆彩烟突然莞尔一笑,打破了此刻的沉重:“全部讲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坦白,肯定也是最后一次。”她突然间,觉得压在心口多年的铁秤砣,瞬间裂碎。
此时此刻,笼罩多年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曾经是自卑的根源,也是难以启齿的过往。
现在讲起来,不再是心结,而是一种释放。
放空了自己,向着人生另一种境界迈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