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撷梦珠得有自己的场域。这是雪姑早就告之的。
如何找到属于自己的场域,你得静心,耐心去找。
进入一切场域都得静心,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往哪个方向去找?东南西北,总得有个方位吧?
娴姨说,只要静心就好,不需要特意去找的。
我记得雪姑曾说她在一个月圆之夜突然醒来,不自觉地出了门,看见满树的梦珠,也就那么采起来了。
珠姐却又说,乌师可是从嘉陵江找到岷江,从岷江一路找回来,找到小清河……
“小清河是哪里?”我插嘴。
“就在四环外的青原公园那儿。当然,小清河那儿也没找到。他干脆去了南边大海,才去呢,黄昏时候就找到了……”
说来说去,有不费力气的,也有费尽力气的。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我问:“那,陈显呢,他是在哪儿找到的?”
娴姨和珠姐对看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
七叔不满意地说:“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安达又不是外人……”
陈显没有找到自己的采珠地。
他一直找,一直找不到。陈显越来越烦躁,迷糊中,他想强行闯进雪姑的采珠地,结果受了伤。
“受了伤?什么样的伤?”我想起自己被阻隔在雪姑采珠地外面的情形,那层隔断很有弹性,像果冻一样,怎么可能让人受伤?
“你抚摸它,自然感觉像果冻。可你真要突破它,它就坚硬了。”七叔说。
那天陈显真是走火入魔了。他找了各种工具来敲打,劈砍,屏障内的雪姑当然感觉到了,梦珠也感觉到了,它们一起晃动起来,几乎要碎掉。为了不让梦珠受到伤害,雪姑开启一条小路让他进入了采珠地。可那毕竟是雪姑的采珠地,只适合雪姑停留。虽然雪姑即时收起梦珠,让其他的遁入地下,迅速将屏障去掉,但采珠地的寒气还是进入了陈显体内。
陈显昏迷七日,醒来后仍打颤不止,嘴唇上的浅蓝色一直不退。雪姑说那是寒冷之气入了心。
陈显懊悔不已。他倒不是后悔自己的身体受了磨损,而是觉得对不起雪姑。他不但差点毁损梦珠,毁损雪姑的采珠地,甚至差点儿害死雪姑——
采摘梦珠的过程中,必须身心合一,完全专注,稍有杂念,就会将杂质掺入采摘的梦珠中。寄梦人若用了这样的梦珠,寄存的梦会遭受损害,就像一幅画画在了不洁净的纸上,这幅画的真实形象不但模糊,并且也难以辨认了。
为了保险起见,那一次采摘的梦珠,雪姑全部消毁了。
“每个捋梦师采摘梦珠的数量是有限的……”七叔叹口气。
我听到这里心内一震,上一次我不经意看见了雪姑采摘梦珠的过程,幸亏没有大喊大叫或者敲打,如果打搅到雪姑,岂不是又犯陈显的错误损害梦珠?
七叔说,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一般的声音不会干扰雪姑的梦珠,陈显那次太暴力了。
我这才想起,陈显叮嘱我,睡觉时一定要拉上窗帘,他也是害怕雪姑在采摘梦珠时我突然醒来,懵懂地打搅到雪姑和梦珠吧。
我说:“不管怎么说,雪姑采摘时最好有人替她照看一下啊。”
七叔说:“以前从没有出过事,所以就没想到会出事。再说了,陈显本身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我正想打听,七叔突然摇手:“唉,不说了,陈显那孩子就是太急于求成……所以,你得悠着点儿,慢慢来……”
“慢慢来?怎么慢慢来……”我问。
“先熟悉梦馆的气氛,再练习手法,把寄梦和补梦的事先做好,再去考虑捋梦的事,做捋梦师不是一日之功……”
“啊,捋梦师?我想都没想过呢……”我笑。
七叔一愣:“你没想过做捋梦师?那你来梦馆干什么?”
是啊,我来这里干什么?不就是找一份工作吗?虽然这份工作有些奇怪,可和做经理助理啥的,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吧?
但面对七叔,我直觉不能把这话说出来,我只是笑笑说:“我觉得做捋梦师太难了,那个理想对于我太过遥远了。”
七叔紧绷的脸这才松下来,拍拍我的肩:“没事,慢慢来,慢慢来。”
那就慢慢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协助雪姑捋梦。
不过,进入梦馆做事的人都有成为捋梦师的梦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