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个人排成了三行,第一行一左一右两人,呈犄角之势向前摊开,中间那行有四个人,肩碰着肩靠得紧紧的,最后一行也是两个人,分别矮着身子躲在四人身后,关万宫从高处往下看,这个阵型如同一个梭子一般,两头窄中间宽,的确是九华山的对敌阵法。
洛齐白挪到桑尔身边,只想着全力破敌,脑子里一星半点也想不起来树上还有个关万宫,眼前这八个人凑到一块之后,周身散发的气劲明显不同,跟刚才单打独斗时比起来,杀气暴涨。
“桑尔,这几个人阵法古怪,你想怎么破敌?”洛齐白眼睛死盯着前方,头轻轻撇过去轻声耳语。
“中间那四人,是阵眼。”
洛齐白微微点头道:“我猜的也是那四人,前面两个犄角之势,多是虚晃过来的掩护,最后边那两人是防着后三路,所以中间那四个人,就是阵眼,他们四人应该是武力最高的,我们出奇招突袭的话,只要得手那四人,这个怪阵便能破了。”
“正是。”
洛齐白见他们八人仍然杵在原地,既不攻上来,也不退出去,思索一番后打定主意,轻声又跟桑尔耳语道:“一会我佯装主攻那四人,上去先灭了左右两个犄角,你在后边看准机会奇袭那四人,只能快不能慢,只出一招只中一个人也好。”
“好。”
两人在地上商议已定,看得树顶上的关万宫心急如焚,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居高临下,之前他忘了下去援手,没想到反而歪打正着,没人比关万宫更清楚九华这个怪阵,要想破阵,万万不能正面迎敌,必须出其不意的奇袭,打破八人阵脚的占位,才有机会破阵,刚才看见洛、桑二人在交头接耳,想必是有了迎敌对策,自己不妨先在一旁观战。
夜色昏昏沉沉,城西没了白天的喧哗热闹,一入夜就人烟冷清,残破的土地庙里,十个人分成两拨对峙,双方都在细心探查对方气息,等到有一方心神不定时,便是出手的绝佳时机。
洛齐白心想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地利的优势在黑衣人一边,他们身后就是洞开的大门,随时可以全身而退,想到此处便不再等待,右手悄悄背到身后,化出剑指暗自运满灵力,但这小小的气息运转,也没能逃过黑衣人的双眼,阵法最前边的两人,率先横着短刀奔上来,一左一右的朝洛、桑二人杀来。
桑尔不想坏了洛齐白的计划,脚下一转迅速的藏到洛齐白身后,侧着身子隐匿起来。洛齐白见状急忙忙从身后抽出剑指,一道微微青芒一斩而过,划向眼前的两人。
头阵这两人没防着有这一手,慌慌张张的撤了向前冲的攻势,舍弃了势在必得的这一击,只怪自己脚下冲得太快,洛齐白剑气斩出来时,离他二人不到两三丈远,二人只得向后仰天翻倒,才侥幸躲过一死。
桑尔此时正躲在洛齐白身后,见头阵的两人已经倒地,立刻贴着洛齐白耳根说道:“趁机掩杀上去。”
洛齐白当即心领神会,右手接连斩出两道没什么威力的剑气,只为逼得地上这两人往旁边滚去,为自己争夺得分秒时间,趁头阵二人翻滚开来,洛齐白矮下身子,两脚同时向后发力飞蹬,身子几乎平贴着地面,左手把剑换到右手去,朝正中那四人飞身蹿去。
这一招奇袭,是跟关万宫学的,借着忽明忽暗的夜色使出来,威力更好,不等对手看清来势,人和剑就已经杀到近前,往往能出其不意。
树顶上观战的关万宫,看见洛齐白贴地飞过去奇袭,眉头紧紧一皱,牙齿咬得咯响:“糟糕!奇袭九华的刀阵,简直自投罗网。”
阵中的四人看着眼前这个飞杀过来的小子,四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单脚点地,直直向上飞起,洛齐白眼看就要刺中一剑,忽然间眼前四人跳起,迎面而来的是两把闪着寒光的银白短刀。
再抬头向上看,腾空那四人分明已经识破洛、桑二人的意图,两个黑衣人刀尖朝下刺向洛齐白,另外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前去招架桑尔,这阵法没但不破,还掉进了对方张开的阵口,若这时头阵的两人回来包抄,便完全落在了敌人阵中,四面受敌。
桑尔反应最快,瞧见已经被人识破,立刻停下身法不再上前,转身守住后路,以防被人前后围死,洛齐白飞身扑剑这招打了个空,身子平平的落在地上就势一滚,勉强躲过上边刺来的两刀,手腕运劲舞起长生剑,格挡住阵尾两人的攻势,一番应对一气呵成。
此时八人的刀阵又被断成两截,头阵那二人也不跟桑尔缠斗,从两边飞身闪过,来到阵尾,天上落下那四人中,两人往前两人往后,三行阵法的人都互换了位置,虽然夜色暗沉,又清一色穿着夜行衣,但身形步伐还是大不一样,细心的自然留意到。
“猜的有误。”
“对,这八个人看来都师出同门,用刀的章法都如出一辙,身法和轻功都很厉害,不过这阵法,最是古怪,不按克敌的路数来,倒像是诱敌的阵法。”
“他们还换了位置。”
“我也留意到了,按理说一套阵法里,每个人都是练固定的战位和战法,攻守分明才是正道,可是他们竟然随意换位,看来这个阵眼……”
“没有阵眼,人死阵破。”桑尔目视前方冷冷说了句,便不再出声,侧过身微微抬头,看向庙外那颗大杨树顶。
“人死阵破……好狠的手段……”
还没等洛齐白琢磨出怎样破敌,对面这个梭子一样的怪阵,竟率先攻了上来,头阵的两人齐齐蹲下,阵中的四人半蹲马步,阵尾两人高高跃起,踩着前面一排人的肩膀借力,学着洛齐白平地飞来的姿势,双双飞了过来。
若换了平时,洛齐白早就掐起剑诀,运起青芒灵力打他个七荤八素,只是碍于身在城里,搞出天塌地陷的动静,势必引来官兵,到时再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桑尔抢先一步上去迎敌,对面都是手持短刀的贼人,桑尔赤手空拳的应对有些吃力,头阵这两个黑衣人刀法奇快,虽然各拿了一柄短刀,却胜在招式阴柔凶狠,处处都攻在要害上,没有一丝手下留情。
那边桑尔勉强对付着两人,这一头洛齐白重新摆好以一敌六的架势,手里紧了紧玄平的平生剑,此刻正是对决刀剑拳脚的时候,对方并不比拼灵力,这平生剑的妙处也就派不上用场。
仗着玄平指点的剑法,洛齐白长剑在手,舞得院子里气劲大涨,阵阵狂风气浪从洛齐白身上迸发开来,满院子的枯枝败叶被扫得漫天飞,那六人视线受阻,加上洛齐白耍的剑法步子诡异,这一招使出来,判断不了下一招的走势,六人无法合力围攻,只得一个个轮番上去缠斗。
桑尔吃了没有兵器的亏,对敌时处处不敢下全手,顾得了头顾不得尾,被阵尾那两人连连逼退。洛齐白打得倒是顺手,只是二十多招过去,一剑也伤不到对方,没想到在实战对敌时,跟玄平嘴里所说的“威力非同小可,出手非死即伤”大不一样。六人如同车轮战一般的轮流换人对战,无奈短刀天生被长剑克制,几十回合下来也没伤到洛齐白一毛一发。
就这么接着斗了十几回合,怎奈八人越战越勇,与其说是功法高,不如说是阵法要紧,这套八极阵就像为这八个人量身定做一样,没有一招一式有多余之处,八人联动起来破绽也极少,而洛、桑二人碍于是在城里,不到生死关头不便祭出绝杀的道术,免得惊天动地的引来城卫和百姓围观,自己也要暴露身份。
两拨人争斗不休,洛、桑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对方也没有逃走撤退的迹象,原先的一场伏击之战,如今倒想是比武打擂,一边不倒下,另一边绝不罢休的意思,地上这一幕幕,看得树顶上的关万宫心里急出火来。
“这是八极阵没错了,只是师叔从来没说过,这玩意这么凶狠,看平日师兄弟们练的,都是以守为攻,伺机而动,却没有这么多杀招变化,而且这八个人挤在一块,看似伸展不开,其实游刃有余,互不争位,真是奇招妙阵。”
看了半天,关万宫反倒欣赏起对手的阵法来,不时的边看边自言自语:“我九华的阵法,果然名不虚传,这八极阵在他们手里,威力涨了百倍不止。”
正在紧要关头时,只见桑尔身陷阵中,被四人前后左右的死死缠住,洛齐白分了分心去顾了一眼桑尔,左肩上忽然感到一阵冰凉,就这一瞬间的走神,对手的短刀割破洛齐白肩头的衣衫,一刀划开皮肉,险些伤到骨头。
关万宫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从树顶上站起身来,摸出腰间的短刀,使了一记上天梯的功夫,双臂齐齐张开,从树顶凌空向前飞了出来,一身褐色白鹤锦袍,身影飘渺清奇,划过众人头顶,忽然调转方向,直直往下俯冲,口中大喝一声:
“贼人,你们外公在此,快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