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哪里来的俊俏小公子。”
“小哥，进来吃面呀。”
关万宫还没走近蓝衣服那人，面前就被两个浓妆的女子拦住，甩着手帕叉着腰，正好把他拦住。
“我不吃面，我来寻人。”关万宫也不碰这两个女子，身形微微一侧，从两人缝隙间闪过，还没等她们明白过来，就跃到了蓝衣人身旁。
“哟，是个猴吧，真能蹿。”身后两女子边骂边想追上来，关万宫瞄了一眼脚边，正好有张长条凳，右手抓过凳子便朝身后甩去，正正砸在两女子脚面上。
不管她们大喊着痛，关万宫一手抓住蓝衣人胳膊，仔细瞧去，这人一脸慌乱，好像死到临头一样。关万宫顿时起疑，心想自己消息应该不会错，这蓝衣蓝袍、冬瓜脸、短眉毛的就是公孙山阳，可眼前这人骨子里透着一股赝品的味道。
“你是公孙老板？”关万宫试探着问道。蓝衣人一言不发，额头直冒冷汗。
“你不是公孙山阳？”关万宫紧接又问道。
蓝衣人显然被吓得不轻，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周围那些妖艳女子，见情势不对，一哄而散逃去，关万宫也不知如何是好。
“放了他，他不是公孙山阳，是个替身。”洛齐白劝开关万宫松手，那蓝衣人如同死里逃生一样，连滚带爬的逃了。
“扳指给我，你输了。”洛齐白摊出手来，得意笑道。
“你怎知他不是公孙山阳？我说他就是，你为何放跑他？”
“关大老爷，我是来暗访的，是来查证，这家黑店是怎么倒卖考学书籍，你倒好，来个打草惊蛇。”
“你不说谁知道，我还以为你要行侠仗义，端了这个黑店。”
“扳指，你输了。”洛齐白又朝他伸过手去。
“去去去，我只说扳指给你，又没说手上这只。哎呀，干正事要紧，进去搜一搜。”关万宫一脸赖皮的躲过洛齐白的手，直直往面馆里走去。
二人进到面馆时，里面早就空无一人，掌柜柜台上一样东西都没有，四处的桌椅板凳码得整整齐齐，太久没人使用，大多结上了蛛丝。面馆每一扇窗户都封得死死的，挂着墨黑的帘子，遮住阳光。这零零总总，都没有个正常面馆的样子。
关万宫走在最前头，边走边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轻轻敲打四周的墙壁和地板，寻找机关和暗门。如此查找了两回，仍然一无所获。
“齐白，你是怎么看出来，这公孙山阳是冒牌的？”关万宫停下来不再找机关，纳闷的问道。
“倒卖考学书籍，不是小罪名，公孙山阳能在遴仙镇一卖就是好几年，没点本事，早就完了，他会傻傻的守在面馆，等着人来抓？”
“切，快找找有没有暗门。”关万宫口服心不服，悻悻答道。
“这就是一间普通的面馆，不会有暗门，我们走罢。”洛齐白环视了一周，拉着关万宫出了面馆。
“没有暗门？难不成就在这里卖书？”
“想知道玄机，我们今晚再来探一探。”说完拉着关万宫快步离去。
回到土地庙，洛齐白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关万宫听得连连叫好，二人分头行动，去街上采买了几样要用的东西，就等天黑，再探公孙面馆。
夜色渐浓，今夜起了薄雾，庙外走过的巡夜，打更的报着：“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洛、关二人对视一眼，整理好行装，一前一后摸出庙门，这晚上不比白天，今夜又有雾气，城南小巷迷宫一般的路更是难以辨认。
绕了不少路，两人这才摸到公孙面馆，又是躲在角落里细细察看，这面馆同白天一样，门口站了三四个青楼女子，时不时有一两个男子走出来东张西望，房子里亮着灯，但窗户上都挂起了厚厚的油毡布，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齐白，你说这面馆也真怪，大白天弄一群娘们招客，也进不了几个人，这大晚上的连个鬼都没有，这群娘们在招魂么？”
“哼哼，也许真是在等鬼，等投机取巧的冤死鬼。”洛齐白正看着，忽然觉得脚下有些不对，连忙低头看着地上，除了几个碎石子，其他一无所有。
“关万宫，这不是白天的公孙面馆，你看地上。”
“哦？这地上，什么也没有啊。”关万宫蹲下来反复察看，用手敲了敲地面。
“我白天察看时，用力在地上印了两个脚印，做了记号。”
“齐白你小心思还真多啊，那意思是……”
“白天那家公孙面馆，是个幌子，如果不是今夜起雾，也许我们也不会误打误撞，摸到这间真正的公孙面馆。”
“齐白你看，有几个人进去了。”
说话间，从面馆左右两边的小巷里，陆陆续续走来一两个人影，他们低头缩脑的，步子紧凑，快到门口时机警的看着周围，也不去搭讪门口的青楼女子，像过街老鼠一样快快的钻进了面馆。
“他们定是来买书的了，关大公子，这回让你先猜，公孙山阳在不在里边。”洛齐白边说边故意翘起大拇指，在他面前晃，暗示他已经输掉了扳指。
“去去去，晃得我头晕。哼，我猜他就在里面。倒卖书籍这么要紧的事，自己不坐镇，难保万全，不过这里要真是他老巢，必定有逃生暗道，我们贸然进去，会打草惊蛇。”
“关大公子说得是，你再看，那些人进去快半个时辰了，按理说早该买完了，却不见有人从大门出来。”
“哈哈，那必定是从后门走了，这巷子七横八纵的，要真的修一条暗道，绝猜不到会通向哪里。”
洛齐白点点头，往旁边退了一步，回头打量关万宫，为了夜行方便，他把九华弟子的长袍换成了黑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粗布麻衣，便连连摇头。
“齐白你干嘛，我们还进不进去？”
“你看我俩，穿成这样，哪个像是来偷偷买书的？”
“那回去乔装打扮，明晚再来。”
这次关万宫也留了个心眼，回去路上多做了几个标记，以免明晚又浪费时间找路，回到土地庙，关万宫把自己的包袱翻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一件合洛齐白身的衣服，这样不见得光的书籍，一般卖价不菲，洛齐白这一身乡野小子打扮，太扎眼。
洛齐白让他停下，思虑一番说道：“要不这样，你就冒充个纨绔子弟，先混进去，看看那公孙山阳在不在，我在外头寻找面馆的后门，这样胜算更大些。”
关万宫答应一声，递给洛齐白一个小小的葫芦，“这叫双生葫，是一对，我用力捏一只，另一只就会有响动，我看到公孙山阳后，就给你发信。”
“好，这葫芦一响，我便从后面杀进来，咱们两头堵。”
商议已定，过了一会关万宫悄悄看着洛齐白，有意试探他道：“齐白，你去公孙面馆，要是想弄一本考学书籍，不必如此麻烦，为何非要找到公孙山阳？”
“我是要考遴仙学社，但我不去买书。”
关万宫松了口气，又问道：“不去买书，那去做什么？你想挑了公孙面馆？”
“正是。”洛齐白看着他，眼里像是有一潭深渊，深不见底。
“不是我诛心，这公孙山阳在遴仙镇也算一号人物，他的饭碗，恐怕不是轻易就能挑的。”
“关万宫我问你，去公孙面馆买书的，都是些什么人？”
“还能有什么人，纨绔子弟、富贵公子，想投机考学的人而已。”
“我再问你，公孙山阳卖的书，你看过没有？”
“这倒不曾见过，我也是好奇得很。”关万宫听他一说，倒像是看过，一下就来了兴致。
“我今天出门找水，无意中看见几个人买了一本公孙面馆的书，我借来翻了两眼，里面都是些摘抄的试题，虽然东拼西凑，但字字句句严谨工整，不像是公孙山阳这种奸商，自己胡编乱造。”
“难道说……”
“我想，这些书上的内容，就是从遴仙学社流出来的，公孙山阳不过是编纂成册而已。”
“那就挑了他，断了这些人的邪念。”关万宫也正声厉色起来。
“考学，本来就是大开公平之门，招纳有德有行的人，助他们修仙飞升，上到九天掌管三界，如今倒变成用银子来交易的龌龊买卖，白天那些买书人的嘴脸，骄横跋扈，绝非善类，这样的人舞弊考学，去修仙修道，当真是没有天理。也不知几百年来，有多少这种人，借着遴仙学社飞升成仙。”
“越有钱的，越为所欲为，越寒门的，越无出头之日……”
“哼，王侯将相，天生有命？我却不信。”洛齐白眼中的深邃，多了一分坚定，他最看不得世上不平事，心底里拿定主意要断了这个祸根。
次日天明，关万宫早早溜了出去，又拿回来两碗稀饭，问他从哪得的，他只坏笑两下，绝口不提。两人吃过早饭，又来到城南，想证实一下白天和黑夜的公孙面馆，到底有什么不同。
沿着昨夜留下的标记，两人顺利的到了地方，四处探视后傻了眼，昨晚的公孙面馆没了，没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屋顶上的面旗、门前的窝棚、两边的青楼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只剩下一排排荒废已久的小土房。
“怪了，就一个晚上，面馆飞了不成？”关万宫琢磨不透，看着土房问道。
“暗哨也都撤了，过去看看。”洛齐白说完就闪身跃了过去。
两人左顾右盼，的确一个暗哨都没了，走到昨夜面馆的地方，连门都没有，只见一排排发灰的土墙，窗户破破烂烂落满灰尘，二人往窗子里探视，里面早就残破不堪，只有几只老鼠窝在地上，别说人了，连一样成形的家具摆设也没有。
“关万宫，你昨夜留的记号，会不会错了？”洛齐白转头问他。
“绝不会错，那记号是我自创的，别人想仿都仿不成，并且标得清清楚楚。”
“先回去，晚上再来。”
回到土地庙，等待的时光最难消遣，洛齐白闭目怡神，关万宫抓光了院子里所有的蛐蛐小虫，好不容易等到二更天，两人匆匆跟着标记到了城南小巷，那几间土房仍旧还是原样。
“难道是卷包袱跑了？”关万宫没了耐性，自言自语说道。
“我看不像，去后边看看。”
两人绕着一排土房转了两圈，房子前后左右没有暗墙小道，关万宫在地上放了一个烟团，如果地面有缝隙暗道，那烟雾便会钻进去，但直到烟团燃尽，也没有异样。
洛齐白思虑片刻，头也不回毅然回去：“走，明晚再来。”
没成想第二晚还是如此，那公孙面馆也没现身，关万宫嚷嚷着要去万古楼找羊小倌质问，洛齐白拦着他，担心这样一去打草惊蛇，公孙山阳即要做这样的买卖，城里眼线肯定不少。
别无他法，两人只得每晚都去城南守株待兔，直到第四天晚上，那神出鬼没的公孙面馆，竟凭空出现，大开门庭，屋顶高挂面旗，门前一众青楼女子……眼前这一幕幕，就像起雾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
“齐白，你就瞧好吧，这回公孙山阳一定在里面！”
关万宫说完便学着那些纨绔子弟模样，鬼鬼祟祟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