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关二人飞身跑出衙门,那左右两班哈欠连天的衙役,哪里挡得住他们,司衙老爷边喊边追着去,关万宫最是熟门熟路,在前头驾着轻功,一脚能蹬出五六丈远,洛齐白跟在身后也不慢,速度却总是差一截,二人只一会功夫,便到了驿馆。
将近半夜,驿馆的大堂灯火通亮,十几个一身红袍的武夷弟子,吵吵嚷嚷不停,身后进进出出好几个大夫,背着药箱慌张的往门外跑。
“你们遴仙镇还有没有大夫!”
“把最好的大夫给我找来!”
“我家公子要有不测,整个驿馆都得陪葬!”
一群武夷弟子,不分黑白的围着驿官粗鲁骂着,任凭驿官好说歹说,也不肯作罢,他们一口咬定王无岩是吃了驿官的饭菜,中了毒。
“哼哼,好个贼喊捉贼,不是跟你吹,我下的毒,世上要是有人能解,我叫他‘外公’。”关万宫看明白形势后,小声的跟洛齐白嘀咕。
“看样子王无岩还没死啊,关公子,你不会真的下死手,给他要命的毒吧?”
“齐白老弟,我倒是想,可我不会呀,自学成才好几年了,没做成一件致命的毒。”
“那你给他下的是什么?”
“嘿嘿,就是巴豆掺了点马尿……”关万宫贱贱笑道。
“巴豆马尿,最多拉几趟稀,会搞得全镇的大夫都治不了?”
“哎呀,嘿嘿,你这人,老是揭穿我……嗯,一时没留意,加了点九节菖蒲。”
“九节菖蒲是什么?”洛齐白再三逼问,他哪相信关万宫是一时没留意。
“九节,菖蒲嘛,是九华山特有的灵草,它厉害之处就在于,跟不同的东西混在一起,会有完全不同的毒性,没有统一的解药……”
“关公子,你这回玩得真大,他是武夷掌门的独子,你要是……”洛齐白望着他一脸坏笑,摇头叹道。
关万宫看出他的顾虑,大手一挥,漫不经心说道:“嗨,这九节菖蒲本身没有毒,那巴豆和马尿能毒到哪去?一会我用灵力给他逼出来就行了。”说完径自走向那群武夷弟子。
“哎哎哎,都安静点,安静点的!别嚎啦!”关万宫跳上一张方桌,跺着脚扯着嗓子让人群禁声。那些武夷弟子已经慌了阵脚,被这一吼,立刻鸦雀无声。
“想让你家公子活命,赶紧带我去进去,晚了真就没命了啊。”
“哪里来的野小子!好大口气,报上名来,今日没工夫跟你消遣!”
“仔细听好了,九华门下,关万宫。”关万宫故意把名字说得寥寥草草,最后两个字咬不清楚。
“九华的,关外公?”也不知哪个心眼缺了一半的弟子,张嘴就问。
“哎!对喽,外公在此,乖孙哈哈哈。”关万宫这一贯的耍人伎俩,屡试不爽。洛齐白想着那王无岩性命不保,便走过去催他道:“别逞嘴皮痛快了,快救人。”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你们再不带我进去,王无岩真就要归西啦。”
众人面面相觑,也没人敢做这个主,关万宫等得不耐烦,跳下桌子就往楼上窜了去,在走廊里就听见最里边的厢房里,杀猪一样的叫唤声。
洛齐白紧随上楼,二人推门闯进厢房,只见三五个人把王无岩摁在床上,个个都下了死力气,勉强制得住王无岩。
关万宫两步上前,仔细看那王无岩,那圆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紫黑紫黑的,脑袋上青筋暴起,牙齿把上下嘴唇都咬破了,像是发狂一样的挣扎,两眼流着淡淡的血泪,神志倒是清醒,惨叫之余,嘴里也不干净,骂骂咧咧。
“喂,胖子?王公子?认不认得我?今夜跟你在土地庙过招、拿梅花针射你的,就是我。”
“啊,啊,是你,王八蛋的贼子,你给老子下了,什么毒……”王无岩见到偷袭他的人,挣扎得更凶猛,憋了一口气,一下震开了压制他的几个武夷弟子。杀气凶凶的满屋子乱撞,磕得桌子板凳嘭嘭大响,自己头破血流。
洛齐白见势冲上去,绕到背后,将他双手反押过来,左脚膝盖顶住他的脊梁骨,死死的锁住。关万宫也不忙着给他逼毒,走过来盯着他问:“林小鱼,是不是你杀的?”
王无岩虽然狂暴,但神志没有模糊,他听了这么一问,就知道东窗事发,上门来问罪了,便忍着痛,一个字也不答。
“我那梅花针,是偷袭杀死林小鱼的凶手,你若不是凶手,中的就不是我下的毒,那我可走啦?后会有期?”
洛齐白心知他要骗王无岩认罪,便松了松手,不再钳制王无岩,作势要走。
“……哼,是我杀的怎样!他坑蒙拐骗,死有余辜!”王无岩力气颇大,心机实在比不过他人,只一下就中了套。
“嘿嘿,是你杀的就好办了,走,跟我回衙门,杀人偿命。”关万宫忽然脚下生风,不知什么时候就飘到王无岩面前,在他前胸后背用力拍了几个大穴,王无岩便瘫软倒地,动弹不得。
这时楼下的武夷弟子熙熙攘攘赶来,一见这阵势更是丢了魂一样,一拥而上挤进房里,质问喊道:“你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是你杀了我家公子!”一时咋咋呼呼,不可开交。
关万宫被吵得心烦,一手拽起王无岩,一手拍打着他的脸,边拍边说:“瞧瞧瞧,还是热乎的,还会喘气,死不了,你说你们……”这话还没说完,只见王无岩“哇”的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黑血来,没等血吐干净,接连又喷一口,一下昏死过去,重重倒在地上。
“公子!”、“姓关的偿命来!”“你们两个休想走!”
洛齐白反应最快,冲关万宫喊了一声:“先救人。”便转身抄起一张圆凳,抵挡门口那十几个武夷弟子。这些人原本为了考遴仙学社,打架斗殴都还收敛,如今自家公子死在仇人手里,哪里还有所顾忌,个个两眼充血,纷纷拔剑。
圆凳朝人群砸去,先中一人,洛齐白只得空手迎战,面前十几把剑,楼上回旋的余地又狭小,虽然这些武夷弟子功夫平庸,但个个被仇恨冲昏头脑,不怕死的往前冲,洛齐白心想如果失手再伤几个人,这梁子就越结越大,恐怕耽误自己考学,想到这里,只得处处收手,只躲不攻。
一个人,十几把剑,想起师父临别的交代,洛齐白不敢露真本事,只得用些粗浅拳脚,勉强应付。房外打得不可开交,房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关万宫将王无岩扔在床上,剥光他的衣衫,两手贴他后背,就要逼毒,关万宫刚刚将手放上去,立刻疼得缩回来。
“好烫,这胖子是要熟了呀!奇怪,奇怪,巴豆和马尿如此烈性?”关万宫自言自语琢磨不清,床上歪倒的王无岩口鼻又渗出一点血来,神志倒是有点苏醒,吖吖的叫疼。
“行了行了,别嚎了,真是老话说得好,自己挖坑自己填,谁让你中的是我的毒。”说完咬了咬牙,忍着滚烫的灼热感,将手搭在王无岩背后上,运气逼毒。
关万宫运起灵力,行进一遍小周天,两手源源不断的将灵力灌到王无岩身体里,虽然自己手掌烧得生疼,也只得忍耐,不一会,便察觉他的身子没这么烫了,又过一会,只听“噗!啊!”的一声惨叫,王无岩又摊在床上。
“这又是为何?我给你推宫过血,八脉的毒已经清了,他不该昏死呀……”
屋外打斗声络绎不绝,洛齐白扯着嗓子叫道:“关万宫,你解了毒没有?出来帮手。”
关万宫思虑正入神,哪里听得见洛齐白的呼唤,他把王无岩继续扶起来坐好,要再给他渡一遍灵力试试。
说话间,那司衙老爷带着衙役可算赶到,一进门就看见两边打得不可开交,停下脚步抓过那报信的衙役,小声问道:“尸首在哪里?”
“尸首?大人,什么尸首?”
“呸!还能有谁,武夷那个公子的尸首!”
“大人,我,我也不知,我来报信时,他还没死。”
司衙老爷眼睛瞪得怒圆,一巴掌盖在衙役脸上:“要死的崽子!人没死你瞎喊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他快要死了,这不让您赶紧来……”
司衙老爷将他丢在一旁,小心看着楼上,这狭长的走廊里,十几个人仗着剑,争先恐后的要砍那洛齐白,楼下其他的住客,也跑出来瞧热闹,。好像台下看戏似的,时不时拍手叫好。
那驿官趁机躲在司衙老爷身后,原原本本的说了事情始末,司衙老爷想了片刻,命令左右衙役,上楼劝架,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救回王无岩,谁都能死,唯独他不行,否则自己小命难保。
好几十个衙役里,倒也真有胆子大的,拿着杀威棒就上楼劝架,一番折腾下来,总算平息打斗,洛齐白依旧堵在厢房门口,不放任何人进去。
司衙老爷见状,急忙笑脸迎上去道:“洛公子,洛公子听我一言,咱们都是为了救王公子嘛,你让我们进去瞧一眼,只要人没事,其他都好商量的。”
“司衙老爷,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怎么,倒像是我绑架了王无岩?”
“哦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齐白,快来!”关万宫一句大喊,打断了两人。
司衙老爷一心想知道王无岩死活,这次反应倒是快,趁洛齐白分神,从门边低头溜了进去,这一看不要紧,先把自己吓个半死。
只见关万宫站在床边,两手抱在胸口,一脸的愁眉,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看,司衙老爷走近床榻,看见浑身是血的王无岩,除了一张脸,哪里还有块完整的皮肤,嘴角殷殷冒着黑血,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看这样子最多活不过半个时辰。
“我的天爷啊!这王公子要是死在遴仙驿馆,我就完啦呀。”司衙老爷说完就放开了嗓子哭,就跟死了亲爹一样悲痛。
关万宫骂了句:“嚎什么嚎,滚!”一脚踢在司衙老爷屁股上,将他踹翻在地。
“关万宫,这什么情况,不是让你解毒么?就解成这样?”洛齐白也看得一脸诧异。
“恐怕,他不是中了我的毒,而是,被人施了巫蛊。”
“巫蛊?你如何断定?”
关万宫收起平时嬉笑嘴脸,一脸严峻的答道:“若是病,这么多大夫来了,也没能医好;若是毒,我给他推宫过血,运功两个小周天,更是越治越糟,看他这全身脓血溃烂,口鼻流的黑血,八成是蛊毒无疑。”
巫蛊之术,始于南方,虽然毒性凶狠霸道,施蛊之法神秘诡异,却也算得上一门绝技,不是普通人能修炼的功夫,没有蛊师亲传的法门,多半会被蛊毒吞噬。
“我自小长在南方,巫蛊之术也有听闻,但从未见过。”洛齐白缓缓说道,他看关万宫如临大敌,心想这蛊毒,应该是别人所为。
“八派之中,百灵一派是专修巫蛊的,这一派全是女子,每个人从小就会施蛊,自然也会解蛊,可她们还没到遴仙镇,远水救不了近火,这王无岩,怕是活不过今晚。”
两人正发着愁,忽然洛齐白胸口处,透过衣衫闪出一丝绿光,然后又震动了两下。洛齐白一拍大腿,醒悟叫道:
“对呀!我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