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两个男人看到宁轲也停下脚步。
男子长身玉立,穿着一件银灰色锦袍,灰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梅花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灰白竹叶宽边锦带,外面罩的薄纱还绣着墨梅,披着一件墨色薄麾。
乌发高高束起,冠上白玉,更加衬托出他的一头乌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相较于之前常穿的淡金色锦衣,今日的打扮更加深沉有风度。
男子薄唇微抿,一言不发,幽冷的眸子在春日的日光下流光溢彩。
定定地注视着宁轲一会儿,然后轻轻挑了一下眉,侧着脸对身边的人说道:“走吧。”
他刚想绕过宁轲上去,就听见宁轲粲然一笑,曼声道:“太子殿下,真是好久不见呐!”
傅显面色冰冷,凤眼微眯,压根不想理她。
“春日里这么暖和,你冷吗?”看着他还披着大氅,宁轲很是关切地问道。
说着就要去拉傅显的手,想探探他手心的温度。
傅显稍稍往林峥身边靠了靠,眉头皱了皱,颇有不满。
见太子闪躲,宁轲悻悻地撤回手,眉眼柔顺,笑着问道:“太子殿下,您今天怎么来了啊?”
傅显清淡地扫了一眼宁轲,继续一言不发,心想这个宁轲真是明知故问。
林峥在一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家主子也太过惜言了,他只好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凌云台观试。”
“观试啊!”宁轲就等着这句话,来引出自己的下一句话,感叹道:“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就是去考试的,缘分呐缘分,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哈。”
听到这句话,一直站在宁轲身边的元锦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自己大小姐的理由也太过牵强了吧。
虽然傅显并不想跟宁轲同路,但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他也管不了宁轲。
“太子,你怎么现在才来啊,皇族其他人估计都已经到了。”宁轲笑嘻嘻地说道。
傅显自顾自地踏着台阶,一副“你离我远一点”的样子,全然不理睬宁轲。
“起迟了。”
又是林峥的回答,可能是不想让场面太尴尬。
哎……宁轲在心里长叹一声,这个太子真是个冷面阎王。
还好,林峥这人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是个好人,总是给宁轲解围,一直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那位阎王的脸色倒是越来越差。
聊着聊着,俩人渐渐安静下来,四个人都不说话了。
傅显闷着头走了一路,双目直视前方,全程对她视而不见。发现耳根子清净下来,忍不住掀开眼皮睨了睨旁边的人。
“怎么?这会儿消停了?”
宁轲笑脸迎着他,脸色忽然一变。
“呀!”她手指着傅显的脸,面露忧色,“你看看你热的,还披着鹤氅。”
傅显走了一路,额头上已经沁出薄薄的冷汗。
宁轲当然不只是嘴上说说,从袖中拿出素帕就往他脸上擦。
素帕刚一沾上他的鬓角,傅显陡然一抬头,幽冷的目光落在宁轲脸上,把她的手拂开,那张莲纹素帕自然地落到他手里。
宁轲抱着胳膊气鼓鼓,故作不满:“我关心你,真是不知好歹。”
忽地,宁轲脑海里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宁轲眼神带着异样地望着太子,犹豫了一下,复刻意压低了嗓门,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说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已经大不敬了,宁轲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脸上的表情也难以言喻,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傅显听到这句话猛然咳嗽两声,顿时黑了半张脸,侧头看了宁轲一眼,眼神霎时沉得厉害。
“你说呢?”清冷的凤眼注视着宁轲,一直沉默不语,倏然森冷地说道。
“我说啊,”宁轲眨眨眼,一脸真诚,道:“要我说,身体不好就要治。”
此言一出,傅显的脸彻底黑了。
偏偏这时候林峥还不识趣地插了句话,有些担忧地小声道:“殿下,若是累了,要不要在旁边的亭子里小憩一下。”
傅显面无表情,但左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虬结在一起。
宁轲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愤怒、无奈、悲伤……还有杀意,便低头不再作声。
闹也闹够了,前方的队伍都快消失在宁轲眼中了,她可没忘了今天的正事。
扭头对身边的人说道:“太子殿下,我得先走了,不过我们来日方长。”
宁轲觉得太子走路实在太慢,耽误事儿,和元锦稍微提了点速度,赶上大部队。
没想到一转眼山顶就在面前了,原本的一列队伍也听从顾况的调配,调整成有序的列阵。
早有一列中官候在下边,依次引着文生分列坐下,武生则都被引着候在台下。
今日登台之人众多,满朝的高官显贵几乎都已到场,大家互相寒暄行礼,好不热闹。
最上面的龙椅空荡荡的,也没有皇后的身影。
宁轲尚在山腰时就看见山顶的宫扇华盖,珠冠锦袍,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
现在还没露面,估计是看着春日里百花正盛,五色鲜妍,前去游玩也未可知。
丞相、御史大夫分列两侧,仅次于皇帝。
一人上身朱衣,着绛纱袍,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方心曲领,佩山玄玉、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
他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丞相——娄卓,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武将出身的他现在仍保持着尚好的精神,恐怕是仕途平坦,心宽体胖,整个人有些丰腴。
与之并重的是当朝御史大夫——蔺贺。
蔺贺静坐于另一侧,他身形修长,即使现在鬓生华发,仍难掩他年轻时的英姿,颇有涵养气度,众声喧哗,他独保持心平气和。
为人有风度,无半点官场作风,前来拜谒的官员他一概亲切点头。虽然亲切,但却是有距离的亲切。
此二人一动一静,气势反倒中和,共掌朝事。
宗室大臣与皇子们分坐于两侧。
太子最上,只不过他的位子还是空的,怀王傅砚、韩王傅彻、卫王傅渊都到齐了,还有一位,昭王傅修,宁轲还是第一次见。
南华学宫的诸位学子则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