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言跟在宫女身后，远远的只看清这位皇后的一个背影，她倚坐在一座凉庭的横栏边，身后跟在两个宫女，一言不发。
直到替她通传的声音打破了这颇为和谐的寂静，皇后才放下手中的鱼食小碟，缓缓转过身看向她这边，冲她点了点头。
惜言一愣：好年轻的一张脸！
眼前的皇后虽不是惊艳众人的好看，但即使是独自在这宫中无聊的喂着鱼，却还是打扮的十分隆重，一身和眼前素雅景象不符的盛装，发间金钗灼灼生辉，连指甲都是修剪成十分精致的弧度。
原来这就是深宫中的生活么，一丝不苟，丝毫不能懈怠。
那一刻惜言的心间忽然多了几分辛酸和无奈，明明是那么的光彩照人的身份和容貌啊。
皇后辞退了众人，轻声唤惜言上前：
“之前总是听辛慕提起你，这才想着见上一面，你的身体可还好？”
“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女一切安好。”
惜言不知皇后专门叫她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打发了身边所有的侍女，但是也不见和她讲什么重要的大事儿。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就只能在一旁从头到尾的应付着。
刚刚认出了她出事当天的孙逸，她的心思难免不自觉的飘到那边去，心里慢慢的将事情串联在一起，但是却找不到什么合理的逻辑点。
怎么想都还差一环。
“你在王府，住的可还适应？”
皇后开口关心道。
“回娘娘，府上一切都好，住得自然也舒心。”
“一切都好么？听说这几日景王府可是出了很大的问题，本宫看辛慕和皇上都着急的紧。”
她的语气不紧不慢，一点儿听不出来着急。
这事儿都传到这深宫高墙内了？
“本宫还听说，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皇后说着转过头看向她，眼神中终于有了点波动，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来了，绕了那么多，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惜言调整了一下呼吸，不卑不亢：
“那人我是认识，他找我只是因着一些私人原因，但与景王府并无关系。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娘娘若是有法子抓住他，大可直接问他。”
言外之意，不是我，我没有，为什么都不知道，谁做的找谁去。
她说完似笑非笑的盯着皇后，毫不示弱。
皇后似乎也没想到她是这副性子：
“你知道，对于皇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还请娘娘指点。”
皇后直视着她的眼眸：
“是稳定。”
惜言愣了一下，是，没错，比起子嗣、城池、财富、对于皇家而言，都不如稳定重要。
这就和很俗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一个道理。
那么皇后娘娘，你就是这样年复一年的在后宫当中，维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稳定的么。
“你得到了什么，那些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可最后只有你得到了，那相应的，怎么可能不舍弃一些呢。”
皇后的语气淡淡的，不知在说她还是说自己。
“在外人眼里，你就是景王府。”
是的，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即使她做了什么事，也没有人会说朝惜言怎样如何，有的只是景王妃怎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众口悠悠，她解释不了，躲不掉，无法改变。
“辛慕为了你，每次都要和皇上争论好久。”
惜言没有说话，她已经一切都小心翼翼的了，可好像丝毫没有任何的用处。
巨大的漩涡和沉沦其中的她，颍川和安陵，孙逸和明未离，大岳和东夷...一切都会明了的吧。
皇后见她不说话，便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接下来的时间只是街头巷尾般的闲聊。
惜言不知辛慕是怎么和这里的人交代她的之前身份的，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好像皇后对她的身世背景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说一些安陵城中的闲散杂事。
看来还是个知道体恤民情的，惜言心里想道。
再过两个月便是皇后生辰，这时候宫女恰好带着一些上好的绸缎来让她过目款式。
光看她现在身上穿着打扮，便也不难想这年纪轻轻的女子定是极在意这些。
只是出乎意料的，皇后却推给惜言，让她先挑选自己喜欢的。
惜言没有上前，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些绸缎件件都是为了她的生辰盛典所特意挑选出来的，款式虽是各异，但绝对都是价值不菲的，惜言瞟了一眼，这上面的珠绣更是精妙。
珠绣...珠绣？！
惜言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正是何溪！
之前在街头扮做小厮偷走她请帖的时候，似乎见到了她身上带着的荷包，也是这样的珠绣针法！她爹是京城巨贾，向来有江南往来的生意，能带回这几近绝世的刺绣之作，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吧。
她沉下气，指着眼前的这匹绸缎：
“娘娘若是愿意，臣女想要这件。”
她这一挑无疑是挑了个最好的，她没客气，皇后也没心疼：
“珠绣锦绸么，确是极好的。”
说着差人将那件包起来：
“从前的辛慕眼光也是这般好。”
惜言皱皱眉，什么叫从前，皇后在影射她什么。
皇后的话就像软绵绵的刺，虽还不至真的有伤害，但总归是扎人的。
当日回去之后，惜言想到了什么事情本想问问辛慕，但是他似乎一直有心事，没过过久就又重新出了去，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更阴郁了。
惜言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是不是为了明未离的事情，便偷偷问了紫藤他出去可见了什么人。
紫藤想了想，便把事情的原委一股脑的都告诉了她。
辛慕出去确实见了什么人，只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他去见的，是楚文崇，他的师傅。
或者说，前师傅。
还在宫里的时候，皇上无意间和他提起楚文崇前几日进宫的时候，似是很着急，想要见辛慕。
所以他一得知这个消息，当天便去找到了楚文崇。
只是没想到，楚文崇张口便是要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