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飞升以来,我还没有打赢过谁。”亚托克斯坐在移动大营里神情萎靡,数十头犀象兽驮着大营行走的脚步声如闷雷回荡,万人行军就像是一场迁徙,缓慢却又高效,阵营间各司其职配合着运作。
“首先是雷克顿,那算是直面的碾压;然后是内瑟斯,虽然没有交手但他甚至能随意操控我的身体;最后是卡尔萨斯,我就连他的实体都没办法攻击到...正如他所说,我对飞升之力的掌控简直是一塌糊涂。”
“未飞升以前我是战无不胜的将军,而飞升过后我却屡战屡败,我必须重新审视我飞升的意义。”
“如果我再快一些、再强一些,那么贾托斯就不会死。”
“我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的一些...其他的意志,我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但是我知道这种意志已经在慢慢潜移默化的修改我的性格和行为作风。让我冲动、易怒,就像是个...十几岁的小伙子。”
虽然营地里空空荡荡,但亚托克斯并非在自言自语,曾经蛰伏在四方的阴影如今只剩下了三个,感受到亚托克斯的迷惘,那两团阴影也散去了,虚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今天的她放下了扎起的长发,卸下了战甲。一袭青色长裙在大殿里轻轻随风摆动,她走到亚托克斯身旁也不言语,只是帮他按揉着眼窝周围的穴位。只有这时虚才会展现出她和哥哥性别上的差异,还有那只属于亚托克斯的温柔。
“他们都飞升已久,将军何必妄自菲薄?”虚轻声安慰却被亚托克斯粗暴的打断:“我不需要借口,他们不会让时间等我,不论是王城、艾卡西亚、以绪塔尔还是卡尔萨斯或者他背后的影子,他们都不会给我时间。”
亚托克斯走向悬挂于高墙之上的巨大地图,目光渐渐汇聚于远在恕瑞玛东部的巨神峰。“将军,巨神峰并不是一个合理的选择,若是想抵达巨神峰,就不得不跨过已经在试图谋反的以绪塔尔。”虚跟着亚托克斯的步伐,她何其了解面前的男人,只需亚托克斯一个眼神,虚便能推测出亚托克斯接下来所构思的行动。
“更何况...将军您在不久前才狠狠的扇了烈阳教派的脸,他们是巨神峰真正的幕后统治者。您这样贸然前往不是自讨没趣么?”虚虽然语气仍然恭敬,但脸上的不满之色越发浓郁。
亚托克斯看着虚故作倔强的小脸不禁失笑,心里的焦躁都减去了几分。他伸出能轻易盖过虚脸颊的大手狠狠在她头上揉搓了几下惹得虚几近炸毛。
“就这样挺好的,干嘛总绷着个脸。”亚托克斯俯视着在地图上写写画画认真的虚,虚白了他一样道:“你越软弱越容易被欺负,你咋不在你的士兵面前自怨自艾?”
亚托克斯哼了一声:“动摇军心可是大罪。”“你要是再这样迷茫可得好好考虑我们三个。”虚停下了笔,直直地望着辽阔的地图。
“将军,我们四个随着你走过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场几乎必死的战役?我们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每次出征我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是我们的命数。
贾托斯这是...舍生而取义,将军。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履行了他的职责,他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像奎泽一样被亵渎,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我们都是最底层的奴仆,是将军你带着我们走到了这儿,我们的那么多同伴,拉亚斯特、杜勒、杜泽...他们都先一步远去,可是将军,你在他们将死之际,从谁的眼中看到过悔恨?!
将军,为你舍生,是你选中我们那一刻起就注定着的,我们最终的宿命。
我们之所以愿意跟随你,是我们都相信你能给我们一个未来,而不是你有多么强大。我们不怕你受伤,但我们怕你就此沉沦。”
虚缓缓的语调就像在陈述一件件故事,亚托克斯倾听着,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峥嵘岁月里。
那时的他与他们意气风发却又显得弱小,每次大战都会损兵折将,但那时所有的人眼中都闪烁着希冀,因为所有人都相信亚托克斯能给他们和平与喘息的机会。
如你们所愿吧,亚托克斯在心中默念,只是这来之不易的平和,最渴望看到的人...都不在了。
“正因为有那么多信任背负在我肩上,我才更不能让你们失望。
我本以为飞升是一个崭新的台阶,我本就强大,飞升过后我本以为自己难寻敌手,却发现我曾经的想法不过是井底之蛙。
飞升者只不过是不屑与曾经的我作战,我不配。如今的我却在他们眼中也仅仅只是...一个新兵,一个谁都能侮辱的年轻人。”
虚握住了亚托克斯的大手:“以绪塔尔是飞升伊始之地,在那儿可以找寻更多属于飞升的秘辛;烈阳教派信奉星灵,但他们对于烈阳的使用应该对你有更多的启蒙。”
“所以我必须去。”亚托克斯握紧了那只小手,“我会好好控制这股力量,不论它来自何方,我还得想办法控制下我的体型,这次回来我就娶了你,你要为我留下子嗣。”
虚的俏脸微红,轻声回应。
隔日,亚托克斯便召集了所有信任的麾下战士进行了更多的部署,哪怕虚给他了足够的安慰,但贾托斯的死亡仍在他心里留下了那以弥补的伤疤,这让他更加急切于掌握自己身上的力量以及解开自己身上的秘密。
亚托克斯留下了更多召唤符文,还有即时传令的沟通符阵,如今眼下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定,一路推进进入艾卡西亚的皇都已成定局,亚托克斯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磨砺自身,他很清晰的知道背后更多阴谋在酝酿,站的更高,所思所想就必须更加遥远。
密谈过后的第五日,亚托克斯便悄然离开行军大营,往相反方向的以绪塔尔疾驰而去。
······
以绪塔尔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国家,而是一个由众多丛林部落联合形成的部族。
和黄沙漫天的恕瑞玛不同,沿海的以绪塔尔丛林密布,其中的人民更多的都过着更加原始的丛林式生活——他们的食物来源于自然而非耕作、生老病死更多源自于祈祷而非是医疗,恕瑞玛人认为他们愚昧,而他们也认为恕瑞玛人违背自然,这本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大约在三百年前恕瑞玛的王带兵与其建立了同盟协议,恕瑞玛为其提供必要的生活物资,以绪塔尔为恕瑞玛提供一些稀缺资源。
看似以绪塔尔更多的占到了便宜,但是鉴于恕瑞玛的第一个飞升者便出现在三百年以前,因此有理由怀疑是以绪塔尔掌握着许多关于飞升的知识,恕瑞玛并不在乎那些资源,而是窥伺那些秘辛已久,这也是为何武力强盛的恕瑞玛并没有进攻原始的以绪塔尔而是建立和平的同盟关系,恕瑞玛大将墨菲特就是以绪塔尔人,他能荣升大将和恕瑞玛对于以绪塔尔的善意脱不了干系。
菱森城是以绪塔尔的门户,在菱森城,来来往往的商人能够进行一些基本的交易——比如用粮食换取一些猎人们打来的猎物,固执的以绪塔尔人也终究逃不过真香操作,年轻的族人逐渐接纳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只有仍藏在密林深处的老一辈对此暴跳如雷却没有办法改变已成的定局。
只有真正的掌权者才明白菱森城的作用——他是进入以绪塔尔真正中心以绪奥肯的唯一方式,亚托克斯也是在飞升过后才得知这一秘密,以绪奥肯建立的时间甚至比太阳圆盘还要古早,但是其余详细的信息他人便一概不知,它一直隐藏在乱世的夹缝中,哪怕再大的动乱它也仅仅只求自保,亚托克斯知道内瑟斯以及雷克顿都曾来到过这里,所以他追寻着他们的脚步,以求得到更多关于自己的秘密。
不过当他来到来到菱森城时,他便知道自己又晚了一步。
好似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纵着这一切,亚托克斯就像在棋盘上挣扎的棋子,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被掌控的宿命。
本就不大的菱森城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和焦土,亚托克斯踩在焦黑的土地上面色阴沉,他甚至没能看到一具尸体,这场劫难好像就只是影响到了建筑物,根据空气里的死气亚托克斯几乎可以肯定是卡尔萨斯的手笔。
他走到一处倒塌的木屋前看着一处诡异的凹陷,亚托克斯可以轻易的倒推出当时发生的惨状:火焰开始燃烧,屋内的人们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离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出木屋,于是人们开始撞击、开始撕咬每一处看似薄弱的点以求逃亡求生,但这一切都注定是徒劳无功,最终木屋坍塌,人们被倒塌的横梁砸到在地,也许还未死去,却又被大火吞噬...
亚托克斯紧握着拳头,他能容忍死亡,却不能容忍这样的亵渎!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尸体都消失了,卡尔萨斯既然能操纵奎泽,那自然能操纵这些普通人...而这些“死者”又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悄然潜入了这个社会?在以绪塔尔眼皮子底下发生的灾难为何就无人知晓吗?这场战火最多便发生在三天前,也就是亚托克斯在准备出发的那段时间里,那个时候的菱森城在斥候的汇报下欣欣向荣,一派祥和。
不,不对,斥候真的还是斥候吗?或者说斥候看到的场景是真的吗?
亚托克斯如坠冰窖,深深的恐惧在他的心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