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来得极快,一眨眼就到了柳谦善身前,从剑上跳下来,一挥手收了剑,快速走到那三个青年处,一一探视,发现都已气绝。道人站起身来面色阴冷上下扫视了柳谦善一番,知道他绝无可能造成这番局面,寒声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柳谦善错手杀了那青年,这时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时从县城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正是啸天帮逃回去的汉子带了城里的捕快赶来。胖大道人一跺脚,一把抓住柳谦善,伸手捏了个诀,手中显出一道光弧,捆齐起那三个青年的尸身浮在身后,跳上飞剑,贴着地面飞到远处树林拐角,然后冲上天空消失了。
柳河图躲在树林里看了半天,忽然看到父亲被人带走,心急之下把父亲的叮嘱丢在脑后,一边喊着父亲一边从树林里冲出来要去追。可是那飞剑速度惊人,哪里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追得上的。他顺着大路边跑边喊,听到一个声音说:“小孩,你跟我们回去。”抬头一看,是那啸天帮汉子之一。那汉子拉住柳河图,柳河图极力挣扎,还是被一把抱起,离开了这里。
太和县捕快们被现场惨状震得目瞪口呆。一遍飞报县衙和府衙,一边勘查了现场填写各类文书。现场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在筑阳县犯下命案的外邦人犯也尽数伏诛,县衙里面把这个案子直接写成人犯拒捕,与捕快打斗尽数身亡,捕快中又有若干殉职。至于柳谦善、柳洛书,现场的八岁孩子说的有人飞来把人带走的说辞不足取信,哪里会有人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就简单写了个失踪。此外还有一件奇事,那三个青年的尸身在第二天不知去向,也只好干脆不提。这种大案还有很多后续的繁琐事务也不足为叙。柳河图最后是直接被放进那三个青年留下的马车,由太和县的一名捕快一路送回了筑阳县家中。
回到家中,周围街坊邻居纷纷前来吊唁探望,唏嘘安慰一番,闹腾了两天渐渐安静下来。家中原来的老仆陆续回来伺候着柳河图。家里的田庄也都安然无恙,一应吃穿用度都没问题,只是家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主人,一时惶然无措,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仆人们自己商议解决了,也不来问他。每天也不去私塾读书,除了吃饭睡觉,只是坐在家里发呆。
这一天在母亲的灵位前哭了一阵,又来到了书房后面那个小室。小室里面的那些书籍古董都已经被官府造册后发还,只是少了那面古镜。柳河图乱翻一阵,却发现架上的东西多了一件墨绿色的圆盘,想起来这应该是那些外邦人的东西。那个伯纳德就是拿着这个圆盘找到了自己和柳洛书。柳河图拿起那个玉盘,玉盘顿时泛起一片温润的光,巴掌大小的盘面下面柔光流动,似乎里面有一个世界。光芒流动了一会稳定下来,变成一圈圈白色同心圆,正中一个圆点,看起来像是射箭用的靶子,只是每一层之间要密集很多,同心圆上有一个红色光点,像是箭靶上留下的极为细小的箭孔。柳河图把玩了半天,发现在圆盘一侧用手向摩挲边缘,那些同心圆会一个个扩大散开,那个光点也跟着向外散去,消失在圆盘边际,不断摩挲到最后,圆盘只剩下了中心一个白色圆点。在边缘向下摩挲,那一个个同心圆又收缩回来,缩到最初的大小,那红色光点也跟着缩了回来。而且无论柳河图怎么转动圆盘,那光点的位置都没有跟着圆盘转动。
柳河图心想,当初伯纳德来找到自己和弟弟的时候,弟弟刚刚吃下那颗丹丸,想来那个丹丸也会是这上面的一个亮点。按照这个圆盘找过去,应该可以找到弟弟。
忽然之间有了找到弟弟的希望,柳河图顿时精神一振,再也坐不住,叫来一个名叫罗大柱的仆人套了马车出门,一边走边看着那圆盘指方向,向着光点所指的方向奔去,一直走了半日,那个光点只是往中心移动了小半格,顿时傻了眼。罗大柱也不知道小主人打算去哪里,好说歹说以回家筹备行李干粮为由劝了回去。到家之后召集了几个仆人把事情一说,几个仆人都只当小孩子胡说。柳河图把圆盘取了出来,仆人见了这个宝贝之后才相信,七嘴八舌说要先报官,这时一个老成持重的老仆说宝贝不要示人,而且这上面这个光点不知道是不是。还是自己先找过去,确定了是柳洛书再报官。议定之后开始筹备路上的一应用品,由罗大柱和一个仆妇张妈跟着,第二天一早带着圆盘出发了。
一路向北,两天之后就全是山路,颠簸了三天来到鹿鸣县。他们按照寻宝盘的指示,找到城东的一个山坡,那个光点终于和中心的圆点重合,即便把同心圆放到最大只剩下一个圈也是如此。三人站在山坡上举目四望,这是一片乱七八糟层层叠叠的坟地,他们所站的地方略略鼓起,也已经无法辨别是不是有坟。柳河图把寻宝盘竖起来,立刻看到那个红色光点从圆心滑出来一点,直指正下方。他傻了眼,走了这么多天算是白跑一趟,柳洛书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不知道多少年没动过的乱坟里面。但是既然找来了,这下面总是有些古怪,虽然他们都不相信柳洛书在这下面,但是不亲眼看过也是心中不定,商议半天决定以迁祖坟为由,掘了这个无主的坟地看看。
第二天三人先是在坟前烧纸叩头,拜祝了半天。然后花钱请了几个人开始掘坟,发现这里果然已经是坟叠着坟,掘下去两丈深是第二层坟,棺椁已经腐烂跟泥土不分彼此,里面的尸身也只剩下白骨,衣物血肉早已消失,奇特的是白骨手中居然捧着一顶帽子尚未烂掉,只是裹着泥土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寻宝盘所指正是这个东西。三人收拾了尸骨,又把上面的无主坟重新填上。打发走了请来的人,又另外挖了个坟把掘起的尸骨埋了,折腾完天色已晚。回到城里找个客栈先住下。
次日一早他们上路返乡。柳河图把那顶帽子取出来细细端详,帽子昨夜已经被张妈洗净,这时候已经干了。只见这是一顶极为普通的六瓣如意小帽。正面帽檐上配了一块不知什么石头,色彩昏暗,上面布满裂纹。柳河图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就准备往头上戴,张妈连忙拦下来说:“少爷,这个东西晦气,还是别戴的好。”柳河图也是不懂,递给张妈说:“那你来戴。”张妈连声念佛说:“少爷你饶了我吧。”柳河图想了想,掀开车厢正对着前方的小窗喊道:“大柱,你不许动。”罗大柱动作一僵,柳河图把帽子一把扣在了罗大柱的头上。
当时时节已经是仲秋,但是那天太阳还是很大,罗大柱驾车正出了一身汗,帽子扣在头上,他的汗气上冲,帽子似乎忽然一振变得挺括了些,罗大柱感觉一丝凉气从头上降下来,一直来到脚上。柳河图在后面看着罗大柱身上隐隐黑气一闪,然后整个人居然慢慢变淡不见了,只是牵着马的缰绳仍然在空中悬着,马车也一样在安安稳稳的前行。
柳河图吓了一跳,喊道:“大柱!大柱!”只听见罗大柱安安稳稳的声音响起来:“少爷有什么事,怎么忽然这么大声,吓我一跳。”听声音就在眼前。柳河图诧异地问:“你在哪儿呢?”罗大柱的声音更加诧异的回答说:“我就在这里驾车啊?我还能去哪儿?”柳河图伸手在前面空中一挥,在前面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啪地拍上了一个后脑勺,拍得罗大柱哎呦叫了一声。柳河图兴奋不已,叫到:“张妈,张妈,你来看大柱。”张妈上前一看,也喊道:“啊呀,大柱人怎么没了?”柳河图说道:“大柱,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没?”罗大柱的声音说到:“没有啊,只是带了帽子挺凉快的。”“那你把帽子还我。”“好的少爷。”话音一落,罗大柱又凭空出现,一只手抓着那小帽,头也不回,向后面递给柳河图。柳河图笑嘻嘻接过来说:“当真是宝贝,这是个隐身帽来的。”张妈啧啧称奇,罗大柱听了急忙停了车,下车来一起琢磨这个帽子,发现这帽子隐身的时间不长,大约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主仆三人各自带上帽子笑闹了一阵,觉得此行虽然没有找到柳洛书,但是得了隐身帽这个了不得的宝物,也算是没有白跑。这后面的路程顿时轻松了许多。
到傍晚他们路边找了个人家住下,各自睡了。过了三更,罗大柱悄悄起身,来到柳河图床前,轻声喊道:“少爷,少爷。”柳河图小孩子睡眠深沉,没有任何反应。罗大柱悄悄打开行李,取了那顶隐身帽和寻宝盘,站在那里寻思半天,又把寻宝盘放回原处,取了一点银两,穿好衣服,悄声出门。来到马车跟前要去牵马,回过头看看柳河图的房门,又看看张妈的房门,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大步走远,消失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