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右相沈从华
再说小思的经营理念也让我万分感慨，原来一个酒楼不但要具备掺了水的酒，还得有贵的吓人，名头却响亮的菜式。酒楼中不但要有戏唱，还要唱出花样，一三五请人说书，不，是说八卦。说的还都是些时令新闻，比如，谁家小妾偷情被抓拉，谁家少爷翻墙被逮了，甚至皇宫后院的事，偶尔也会来那么一段有趣的。二四六是唱戏的，唱得都是经典大戏，一段一段的来，看完了今天就想看明天，十足的吊人口味。周末最绝，人家昔日花魁亲自出马，在那般闲暇的日子里拨弄着我所交她的那些被人视为天籁的歌曲，那时的酒楼，一改往日的闹腾，无论是何种身份的人，都是静静的聆听，心灵在琴声中交融，回忆被曲词所唤起，一曲毕，满楼的唏嘘。
二楼后堂的包间内，小思正向我详细汇报着“青”近来的喜人成果，我的眼前是满桌精致的菜式，我立马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如山般的账簿，吃喝开去。小思只当我饿了，也不打扰我，只仔细收拾好账簿免得被我弄脏。
将账本收好，小思又在我身边坐下，笑着看我有些出神，她说，看萱姑娘的吃相，竟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我噎住，含着一口菜心虚的看她。
然而我这一问，小思却又突然笑着摇了摇头。略带歉意。“是我的一个朋友，只是……小思一时糊涂了，竟然将萱姑娘与她相比。”
我还是我，有什么不能比的，我暗自好笑，然而小思却突然拉过我的手，垂下泪来。“小思真是幸运，能得萱姑娘这样菩萨般的姑娘鼎力相助。如萱姑娘这般出身高贵，却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姑娘。天底下怕是再难找到第二个了。”
“过奖，过奖，应该的应该的。”她话下的重，我连忙摆手谦虚。
然而我的谦虚更让小思敬佩到五体投地。“不愧是沈大公子的心上人，你们都是小思我命中的贵人啊。对了，沈公子今日为何不一同过来？”
“心上人？小思你误会了！”我手摆的更勤，一不小心都打翻了桌上的酒水。“我与沈心之，只是兄妹之间的情谊而已。”
“萱姑娘这又是何必呢，竟将小思当作外人看。”小思拿帕子甩我，眼神暧昧，嗔怪我，她这动作我熟悉，万绮楼中的女子都有这怪毛病。她说，“我初时也不知，后来有一日听来这儿的官员谈起，那栋名为倚天的别院，是太后见沈心之这般年纪尚未婚配。有心催促，便送于他做大婚之用的。”
看着小思一脸祝福的笑容，我直接呆住，这事，咱没听说过啊！难怪那****让小思入住时，高管事和雪逸皆立刻出声反对。而色男却是一脸的尴尬。
让我入住有如此特殊含义的倚天院，沈色男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了，萱姑娘还未告诉我，沈公子怎么还不来？”小思看着我，好奇追问。
“哦……他啊……他生病了。”看到小思惊得跳了起来，又忙补充说，“不是什么大病，大夫已经看过了。”这才使瞪大眼睛的小思抚胸又坐下。
“夫人！快来了……楼下人好多，我招呼不过来了！”小红双嘹亮的嚎叫自底楼穿墙而来，我和小思都被她夸张的嚎叫惹的笑了起来。
“小思，不用招呼我了，往后叫我萱儿吧，将我当自家姐妹便是。”我想，或许小思会很想念曾经的那个小贝，然而即便能告诉她我是小贝，却也难以解释小贝变成青萱，那些背后的故事。反正，只要又能和小思在一起了，这姐妹的情谊能在青萱身上得以延续，那便也就足够了。
“嗯”小思点头，眼里泛着激动的泪光。“萱儿妹妹，也别为这儿费神了，沈公子如今病了，你一定担心的很，早些回去照顾他吧。这儿有我呢。”话音刚落，又传来了小红双的催促声，小思便欠了欠身，合上门，下楼去了。
回去看沈心之吗？看着满桌可口的菜，我突然没了食欲。
“雪沫。准备马车，回去吧。”
倚天院内，自梅花林边沈心之的房内出来一位银须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锐利精芒的眸子仿佛藏着无穷的智慧。老者的穿着很是朴实，一身粗简布袍，木簪扣顶。仔细看去，衣摆的底处竟然还缝着补丁。轻轻的合上房门，老者摇头叹息，这一叹，心郁沉痛，连带着眸子也暗淡悲伤了下来，挺直的脊梁，此刻看着也生出可怜的感觉。
而就是这样一位衣着朴实的老者，竟然便是当朝右相，也就是沈心之的爷爷，沈从华。虽然沈心之下令不可将他旧疾复发之事外扬，然而御医的一个不小心，还是被身为爷爷的他知道了。得知这一消息，仿佛晴天惊雷，让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智囊天下的一朝右相几乎要立时昏了过去，好不容易，当初那个幼小孱弱的孩子才长成了如今高大英武的男儿，他以为他总算留住了他这个唯一的亲人。他以为一切安然了。然而，却又怎会想到，当年孙儿突然痊愈的先天怪疾，却又在多年以后突然的回来了呢？难道，他终究逃不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命运，他沈从华究竟作何冤孽，竟要让他的儿孙一个个的先他而去，要让他这个六旬有余的老者，落得孑然一身的结局？
一下朝堂，他便匆匆的赶来沈心之如今所住的别院，顺便带来了御医的新制的药，进去时沈心之已沉沉的睡着了，看着自己视如珍宝的孙儿平静的睡容，他总算获得了些许的安慰。也许，也许那病，如今也能医治也不一定，又或者，也许那病会一如当年一般，在某一天沈心之沉睡醒来以后，突然痊愈。
他抬眼望天，突然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虚脱感，人啊……任你逍遥世间，得钱得权，然而，终究得听从天命。
拾阶而下，正好高管事端着新煎好的药走了过来，见到沈从华忙慌乱的低头行礼，“老爷，药煎好了。”
“嗯。”沈从华停下脚步看着托盘上的汤药，那般熟悉的气味，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十多年前，终日守着体弱孙儿提心吊胆的那段日子。那张苍白无力，却总是对人乖巧笑着的面容，每次回想，都会让他心痛不已。
“您这就走了？不等少爷醒来说几句话么？”高管事见老爷关爱少爷至极，却又如此快的便要走，忍不住的寻问。
“不了。睡着也好。倘若心儿醒了也不必说老夫来过了。心儿病了不告诉老夫，是不想让老夫替他担心，要是让心儿知道老夫来了，他反倒要强自打起精神来安慰老夫了。不如，就让他好好休息吧！”他自己的孙儿，他又怎会不知，当初那么小的孩子，无论病的多痛，药有多苦，只要爷爷来了，他便会强打气精神来笑着陪他说话，或是在爷爷期待的含泪的目光下，一口气的将一碗碗的药一滴不剩的喝下。那么小的孩子，苍白着脸色，微微发抖的嘴唇，笑着对你说，爷爷，别哭，不苦，心儿一点也不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