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里啪啦作响，周围坐了一圈男男女女的妖怪，云隐并未受什么影响，继续烤着他的兔肉。
叶舒略显尴尬，毕竟张疯子现在已经不疯了，也和她一样是一只完整的妖怪，不能老称人疯子吧。
张疯子的狼耳朵抖了抖，他还有些不习惯目前的身体和力量，毕竟做人做习惯了。他刻意忘掉身上的异样，解释道：“张疯子已经是过去式了，叶姑娘可叫我白寻。”
在继承狼妖血脉后，他便舍弃为人时的姓名，改为与故去的夫人同姓。
芝娘姓白，名白灵芝，他则是张家长子张寻，两人是青梅竹马，感情来得比寻常夫妻深厚，成婚十载依然甜蜜，但芝娘无所出，家人明里暗里让他休妻，他不愿，也不忍芝娘在家里遭受父母的冷嘲热讽和邻居的白眼，便带着芝娘离家生活，也是这次离家，改变了一生。
离家生活的第三年冬，他生了怪病，家里几年的积蓄都搭在治病上，但是这怪病依然不见好，每日只能卧在床上，芝娘一个人操持家务又要照顾他，整个人瘦了大半。
在病痛折磨下，长期关在家里的张寻脾气日益古怪暴躁，稍有不顺心便拿芝娘说事，什么胡话乱话都说出来，求得一时的舒坦，芝娘每次都默默承受，从不回他一句，在饮食起居上依然上心，很快，他终于能靠着拐杖四下走动。
开春后，他的病好了大半，芝娘的身体却日渐单薄，每日都得涂大量脂粉掩盖她白得毫无血色的面颊。张寻心生愧疚，毕竟芝娘是照顾他才如此，为了补偿芝娘，他回了父母家中取回传家玉镯，那玉镯是他和芝娘离家时被父母逼着取下来的，他们不愿认这个儿媳，自然不愿把玉镯留给白灵芝。
取回玉镯的他归心似箭，临到家门口，那一滩一滩的血迹让他的心突突直跳，在看到屋内一片狼藉芝娘不见踪影时，他整个人都慌了。
张寻循着一路的血迹找到附近的山洞，他悄悄靠近洞口，发现三个身穿黑色道袍的男人，他们架着一口锅，锅中热水腾腾，浑身是血的白灵芝被锁在树上，低垂着头，生死未卜。
三个人受伤都有武器，他手无寸铁不敢贸然上前，仅过了一会，有一个人就拿出匕首走向白灵芝，撕掉她碍手的衣袖，扬起匕首在她手臂上割下好大一块血肉放进盆中，白灵芝似是感受到巨大的疼痛，她身体剧烈颤抖，发出悲鸣。
张寻双眼充血，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
原来他们不是人，是吃人的魔鬼！
那道人似乎被这样的声音取悦，手起刀落又是一块肉，道人是个心狠的，几刀下去，手臂就成了带着血肉残渣的白骨，白灵芝已经痛死过去。
道人将割下来的肉都递给烧水的同伴，同伴眼睛一瞟，离了本体的肉变成一块一块的灵芝。同伴将灵芝肉下锅，这可是灵气充足的大补药，他们真是走了运，遇上一颗成了精的灵芝。
另一个人并不喜欢那道人的做法，一个符咒过去便将昏死的白灵芝变成原型，他们才看清这株灵芝并不完整。
张寻眼睁睁看着那株残缺的灵芝被三人撕碎扔进滚开的锅里，他终于崩溃地惊喊出声，拿起手边的石头就冲过去，往最近的道人头上砸。可他哪是三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打趴在地，面前就是一锅在水中翻滚的灵芝。
那是芝娘，他的芝娘！
其中一人似是认出了他，知道他和白灵芝是夫妻，便起了恶趣味，将滚烫的灵芝汤直直灌入他口中，滚烫的汤水和灵芝肉灼伤了他的喉咙、食道、肠胃，他疼得在地上翻滚，也因灵芝中的灵气也修复了他被烫伤的地方。
在三人眼中，白灵芝只是成了精的补药灵芝，在他眼里，白灵芝是他不离不弃深爱的妻，在被迫吃了灵芝后，他疯了。
但他从没忘记报仇。
叶舒不知道白寻想起了什么，但看脸色，似乎不是什么美好的事。
她点头表示明白，没有问改姓白的含义，只是问了一下他恢复正常的声音，记得之前白寻说他体内有芝娘，那现在呢？
“她入轮回了。”谈起芝娘，白寻幽绿的眼眸中尽是温暖与怀念，生与死在他面前仿佛不是距离。
话到此，白寻就直入正题。
他手一摊，一个白瓷罐出现在手中，罐身洁白如玉，什么装饰都没有，但云隐还是认出了这个瓷罐的作用——装骨灰。
叶舒未见过这东西，不知白寻是什么意思。
“是灰狼和白狼的骨灰。”白寻解释。
“灰狼……”叶舒懵了，“分开那天他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剩骨灰了？？白狼怎么回事？”
白寻抖着狼耳朵，幽深的目光看着山中弯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云隐，看见白寻的妖异模样，很快有了猜测，他将兔肉插在地上，说：“灰狼把另一半内丹交给你，也给你换了血，让你继承他的妖力，对吗？”
叶舒睁大双眼，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她没想到灰狼会放弃生命，将自身妖力如数传给白寻。
人若想成妖，除需要妖丹外，还需换掉全身鲜血，必须是双方自愿不能有任何怨念，而且人在换入妖血时要经受莫大痛苦，不是什么人都能成功。
但白寻成功了，芝娘的灵护住了他，随后步入轮回。
白寻依然望着深邃的夜空，怅然道：“对，自从白狼被林老他们杀死后，灰狼就时刻想着报仇，为了提升妖力，他借住另一只妖吸食了太多人类血肉，身染因果业孽颇多，这辈子都不可能修得仙道。
灰狼亦无力庇护那群懵懂小妖，自愿以血还血助我成妖，不过，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我要长生，他予我长生，他要我守护手下那群懵懂妖族，我便守护。灰狼临走时嘱托我把它带给你，听说你们同出尧山，希望你能带他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