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逍楼外的墙角边上缩着两道单薄的身影,看不清颜色的脸上无悲无喜,麻木地听着酒楼里的客人对昨夜里姜家富商一家十几口被马帮洗劫一空,惨遭灭门的事争相八卦。
“听说了吗?昨夜亥时马帮突袭姜家,不仅抢劫家产,还把姜家上下几十口无论男女老少都杀了精光。”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瘦弱男子说道。
“这事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清河县,听我那住在姜家附近的姑父说,昨夜里姜家灯火通明如同白日,哭喊声附近十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吓得我姑父大气不敢出,等马帮人走后,他才悄悄出来看,啧啧。。。血流成河,墙壁上,石阶上,大门前全是血迹。造孽哟!”青衣男子抿了口小酒摇摇头叹息。
“可不是嘛。姜家老爷出了名的好人,怎么就摊上了这等灭门惨事,真是大不幸啊!”粽衣男子一脸惋惜的附和道。
酒楼旁的两道小小的身影,紧挨着一起。此时正值初冬,寒风凛冽,深感冷意。裹着小小袄子的他们,冻得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现在已是晌午,从昨夜到此时,滴米未进,早已饥肠辘辘。
薛春生,姜家管家薛贵的儿子,年仅九岁。本是活泼开朗的性子,遭遇此事,性子大变,沉默寡言。
紧紧挨着旁边小他两岁的姜小楼,瞳孔里透露着不符年龄的冷静。睁着漆黑的双眸盯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听到卖糖葫芦的叫卖声,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随后又紧抿着,看着小贩从眼前走过。
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吃饱喝足后离开。
出来迎客的小二不经意扫到了二人的身影,把客人迎进去后出来赶人。
“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上别处要饭去,别耽误小爷的生意。”穿着灰扑扑的短袄,戴着有些褪色的瓜皮帽的小二,眼里透着不耐烦握着抹桌布撵二人。
抹桌布扫到了姜小楼脸上,有些微疼,带着残羹剩菜的油腥味,酒味,令她有些反胃。
此时带着好友来酒楼吃酒的程昨看到此幕,脸上未有任何神情。正欲跨进酒楼,哪知身边的沈钰却一脸兴味地走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
“沈公子,东家。”小二听到身后的声音立刻回头,看清来人恭敬地喊道。
“小孩儿。”沈钰俯身那双带着轻佻笑意的眼睛与姜小楼对视。
“哟,好清亮的眼睛。”倔强的眼神像只藏着利爪的奶猫。
他就是被小花猫的眼睛吸引过去的,明明浑身透着无助不堪,那双漆黑的瞳孔却亮得惊人。
薛春生猛地站起来一把拉起姜小楼,让她躲在自己身后。沉着脸一言不发,那双眼睛里却是十足的戒备,像极了浑身竖着刺的刺猬。
“爷不是坏人。”沈钰好笑地弯起嘴角,那双魅惑的桃花眼带着无奈。
姜小楼从薛春生身后出来,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斜睨了一眼沈钰就盯着他身后的程昨了。
那个一身黑衣,高大挺拔的男人。
脑海里不作他想,脚下快一步跑过去。
“爷,你收留我俩吧。我可以端茶倒水,捏肩捶腿。而且我吃的不多,还买一送一很划算的。”姜小楼小跑到程昨面前昂起头。
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冷俊的面容,不放过他任何反应。
程昨弯腰与之对视,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猫眼似的双瞳,不禁怔楞了一下。
沈钰听闻立即转身走至两人旁然后侧头挨着程昨打趣道:“程大当家不如收了这小孩儿,美人胚子一个不难看出长大后是何等的绝色。亲自养大的小媳妇,啧啧。。。别有一番滋味。”
程昨冷睨一眼,不理会某人的打趣。
“得得得,既然某人不稀罕,那我留着给自个儿。”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耸耸肩然后逗弄着姜小楼。
“小孩儿,愿不愿意跟着沈哥哥吃香喝辣的?”
姜小楼一双乌溜溜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昨,好似在坚持着什么。
程昨不想多管闲事,正欲撇下好像人贩子的沈钰打算独自一人进去。
随意的朝他们方向睨了一眼,突地停住了脚步,心莫名的烦躁。
视线最后停留在了那双透着倔强的眼睛,干净澄澈。
迈向酒楼的脚步兀地转了方向朝着姜小楼直线走去。
解下身上的裘皮披风裹住了早就冻得毫无知觉的姜小楼,过于宽大的披风直接拖地,衬得姜小楼越发娇小,像只刚断奶的猫崽缩在了一堆布里。
看着如此惹人怜爱的姜小楼,程昨那双冷淡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然后极快地消失。
抱起还在发愣中的小猫崽,率先踏进酒楼,留给身后的两人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隐约间可以看见还有一个小小的脑袋。
“跟上。”沈钰看着背影分神了两秒,心里暗道一句闷骚,便对着身后的薛春生说道。
到沈钰腰上的薛春生紧抿嘴唇,跟着他进了酒楼。脑子里都是姜小楼求人的一幕,不禁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她。
“送些热水到我房里,再去备几身这俩小花猫的衣裳,速去速回。”程昨从腰间掏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锭子扔给了小二。
“好的,东家。”二狗稳当当地接住,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透着机灵劲儿,快速地扫过俩小乞丐。边退下边不禁在心里纳闷:这他娘的走了什么狗屎运。
程昨抱着姜小楼走到自己常用的包间,推门而入,顺势把姜小楼放下。
紧随其后的沈钰带着薛春生先后进来,薛春生默默地靠近姜小楼,站在她身旁冷静地没有存在感。
沈钰含着深意的目光瞥了眼坐在桌边不知道沉思什么的程昨,便大喇喇地走向窗边的两张太师椅,往其中一张坐下,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不一会儿机灵的小二就抱着深色的布包回来了。把布包摊开在桌上:“爷,您过目。”
程昨淡淡地扫了一眼,不作声。
小二知道自家东家冷淡的性子,便退了出去,赶紧吩咐人送热水上来。
做完一切,小二准备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