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琉璃眼中划过一抹暗芒，觉得事态有点不受控制，不能再由着她了。
他上前一步，想抓住玖雾带她离开这里。
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树林中窜出十几个黑衣人。
花琉璃眯了眯眼睛眸中寒光一闪，没完了是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仍旧跪坐在地上的玖雾，回身提剑迎了上去。
他腾空而起，随手挥出一道银色剑光，为首的黑衣人来不及还手，便倒在了地上，脖颈处瞬间裂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其他的黑衣人见此情景，都向后退了一步，警觉地看着花琉璃。随后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将花琉璃围在其中。
花琉璃嘴角噙笑，闪电般的踢出一脚，对面的黑衣人便直直的飞了出去，整个身体撞在了后方的树干之上，“砰”地一声巨响，树干应声碎裂，人掉在地上，浑身是血，抽搐了几下便咽了气。
其他黑衣人提剑向他刺来，他速度极快地飞身跃起，脚尖落于他们的刀剑之上。黑衣人迅速抬头，只见花琉璃勾起唇瓣，足下用力，黑衣人便被振飞了出去。
黑衣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跪立在地，从身上不知摸出个什么东西送入口中。顿时，他们原本虚弱的神色变得亢奋起来。他们交互了下眼神，再次变换了攻势，向花琉璃袭来。
花琉璃微微皱眉，随即他丢掉手中的剑，冲着他们勾了勾手指，嘴边带着嘲讽的笑意，有点意思。
黑衣人面面相觑，很快化为凶狠，像豺狼一般扑来。
花琉璃毫无畏惧地站在远处，眼里是嗜血的兴奋。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飞起直劈他的面门，身后一人去刺他的腹部。
花琉璃身体迅速往旁边一闪，同时抓住上方的黑衣人握剑的手，用他的剑刺向身后的黑衣人，身后的黑衣人倾身上前来不及收回，被一剑刺穿了脑门。血水瞬间喷溅出来，花琉璃飞身躲在举剑黑衣人的身后，让血水全部飞溅到那人的脸上。与此同时，花琉璃双手飞快地按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拧，他的头便由正视前方转到了后方，嘴角溢出血来，目光空洞地倒了下去。
红色的身影在黑色的身影中穿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那是死亡的味道。
当所有的黑衣人全部倒地，花琉璃足尖轻点，落于院中竹凳之上。他嫌弃地看着满地血污，冷笑一声：“三公子养的这帮废物，还想用人海战术不成。”
花琉璃轻轻拂了拂衣摆，红色的锦袍上滴血未沾，仿佛刚才的血腥场面与他无关。不过他的神情倒是畅快不少，就像这一切不过是供他消遣解闷的游戏。
他眼中带着笑意，回身对着玖雾道：“我们……。”
眼中笑意瞬间消失，看着原本玖雾坐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点点血迹，向屋后蔓延。
他低咒一声：“该死。”
提起脚尖顺着血迹追去。
……
当他来到血迹的尽头，玖雾正坐在河边，不知从哪弄了一块手帕，正轻柔的擦拭着雪玉脸上的血迹。
她神情呆滞，嘴里念叨着：“别怕，我给你擦一擦，擦一擦就变漂亮了。”
花琉璃的目光暗了暗，走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帕子，丢入河中，低吼道：“你闹够没有，他已经死了！”
玖雾并没有太多动作，没了手帕的手轻轻抚摸着雪玉的面颊，看也未看花琉璃一眼，天地间仿佛只有她面前的那具尸体能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花琉璃胸中一阵烦躁，他一把将雪玉从玖雾的怀中提起，顺势带入河中。水流拍打着雪玉冰冷的身体，仿佛随时要将他吞没。
玖雾顿时睁大了眼睛，带着戒备和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花琉璃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嗤笑一声，道：“让你清醒一点。”说着便要松开手。
“住手！”玖雾高喝一声。带着撕心裂肺得颤音。
花琉璃心中一震，突然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可是他松开的手已经来不及再握住。只听“噗通”一声，雪玉的尸体落入水中，很快就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玖雾顾不得花琉璃的反应，眼看雪玉的尸体随着水流越漂越远，她也“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该死！
花琉璃急急地想挣脱这种束缚，汇聚全身的内力想要冲破，却毫无作用。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玖雾在水中奋力追随雪玉的尸体，慢慢消失在河道之中。
花琉璃顾不得内力反噬的疼痛，不断发力。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弱不禁风毫无内功心法的小姑娘，竟然有这般威力，连他也毫无招架之法。
“咚”地一声，他单膝跪在了地上。在他一次一次挣脱中，终于冲破了禁锢。顿时，胸口一阵疼痛，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
冰冷的水底是无边的黑暗，玖雾漫无边际地游着，她很着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却记不起自己要寻找什么。这时几缕微弱的光线从水面折射进来，黑暗深处，出现一件粉色的衣袍，它随着水流飘动，挥舞着的衣袖好像在对她招手。玖雾的双眸一睁，雪玉？她奋力朝那边游去，就在她马上就能抓到的时候，衣袍忽然不见了。
“雪玉。”一声惊呼。玖雾睁开了眼，满头是汗。
“姑娘，你可算醒了。”
这时玖雾才发现她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中，床边端坐着一位老妇人。
玖雾瞬间拉紧床单缩在角落里，警惕地看着她。“你，你是谁？”
老妇人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慈祥地笑道，“姑娘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我是在河边捡到你的，当时你已经昏迷，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就把你带回了我家。”
玖雾四下看了看，简单朴素的房间处处弥漫着生活的气息，再看看老妇人，和颜悦色说得很真诚，也不像在撒谎。
不安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忽然她似乎想到什么，拉住老妇人的手说道:“奶奶，你救我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粉色衣服的男子了吗？”
“男子？”老妇人思索着，这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位憨厚的老翁，胡子都白了，身体看似还很硬朗。
他手里端着一碗姜汁，边走边说道:“姑娘说的是不是那位死去的公子？”
听到死这个词，玖雾的脸色不由得白了一分，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救起你的时候，你怀里确实抱着一位公子，抱得还挺紧，我们老两口好不容易给你们分开，不过他那样子……”说到这里，老翁叹息地摇了摇头，“那样子太惨了，早断了气，全身是血，也辨不出是什么颜色，被水泡的都发涨了，我们就给找个地方埋了。”
玖雾一把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焦急道：“埋了？埋哪了？”
老翁指了指窗外，道:“就埋在村东头的桃树下面了，我们也不知他的……”
余下的话还没等说完，玖雾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
此时已是初秋，桃花早已凋零，清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
玖雾跪在没有碑文的坟头，苍白的脸上神情带着一丝木讷，她左右看了看，最后将手指咬破，就着血水在木制的墓碑上写下两行字：“夫雪玉之墓——妻玖雾字”。
写好以后，她靠坐在墓碑旁，就好像从前和雪玉并肩坐在一起一样。
她抬起头，有些呆滞的望着已经有些凋敝的桃树，望了一会，脸上渐渐露出一抹笑来，喃喃自语道：“你看，这个地方其实也不错的，对吗，我之前就想，我们可以找一个像这样的小村落，养一些蚕宝宝，我会做衣服，蚕丝我可以加工之后，用来做一些衣服，换钱来养你，呵呵，”转过头看了看墓碑，目光柔和下来：“你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说如果我不赚钱养你，你还能做什么啊？”随后咯咯咯的笑起来，像是听到了雪玉一如既往的不服气。
“你知道吗？虽然我没说过，”神色渐渐暗了下去：“在我心里，你就像桃花一般绚烂美丽，又带着你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也许就是你太过美好了吧，所以老天爷不忍你在这凡尘待太久，吃太多苦，所以把你带走了，在我原来的世界，我们都会说，好人死掉了，会去天堂，你这样的人，你那么好，也一定会去天堂的……”她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只是，你去天堂之前，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吗？”
清风拂过桃树的枝条，发出沙沙响声。玖雾的手指有些冰冷，她僵硬的慢慢收拢手指，蜷起双腿，将自己抱住，像是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感觉没那么寒冷。
“可是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告诉你，没来得及告诉你……”她再也说不下去，将头埋在膝盖处痛哭起来，从看到他的尸体，到今天，她终于能够放声大哭，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也仿佛到今天才开始更深刻的击打着她。
她终于意识到，雪玉真的离开她了，他再也不能冲着自己笑，跟自己嬉闹，对自己发脾气，还有埋怨自己，他的一颦一笑越发清晰的一幕幕出现在她脑海之中，一袭粉衣，面若桃花。
这世上再也没有雪玉了，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了……
最痛苦的或许不是离别，而是悔恨。
她后来无数次的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再伤他的心，她不会在他死的前一夜，听到了他那么心碎的心声，却还是残忍的对他说了，对不起……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也不会有时光倒流。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初秋的夜晚已经渐起寒意，久雾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块木制的墓碑，像是抚摸着雪玉的面颊：“雪玉，你再等等我，等我给你报了仇，我就回来陪着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好不好？”久雾站起身来，从旁边摸索出一块有些锋利的石头，抓起自己的一缕头发，用力的割了下去，银色的发丝在有些暗的天幕下显得有些刺眼。
久雾徒手在雪玉的坟旁挖了一小块地方，将那缕银发放了进去，填上土。
“如果我不幸，”笑了笑：“不幸也死掉了，就将这发冢当做是我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永远不会孤单。”
玖雾回到那所小屋，向救起她的老夫妇辞别。
一来她不想拖累他们，万一花琉璃追来，以他的个性，他们恐怕有生命危险，二来，她如今身体的情况，也实在等不及了。
老夫妇二人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好强留。老妇人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叠衣服，是救起玖雾时穿的那件。衣服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上面还放着一只已经残破了的草编兔子。
玖雾颤抖地将兔子拿在手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这个也是当时你手里握着的，虽然有些残破了，但是我估摸着对你来说很重要，我就帮你收起来了。”
“谢谢您！谢谢！”玖雾深深地弯下腰去，泪水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老妇人赶忙扶起她，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如此伤心，不免有些心疼，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询问道:“那公子是姑娘何人啊？”
玖雾将兔子紧紧攥在手中，放在心口处，微微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相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