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乌云遮蔽，化为倒悬的深渊。黑色的巨龙在空中咆哮，每一句怒吼都撕裂世界。它硕大的双翼驱赶着闪电，现实因此濒临破碎。
满目疮痍，昔日繁华的城市皆沦为废墟。人类的勇士在殊死抵抗，但面对神明都为之恐惧的灭世邪龙，就连最古老的魔法师也无计可施。
往昔的记忆是一片混沌，转眼他就站在悬崖之上。收回飘散的思绪，近期的回忆涌上心尖。
漆黑长袍的深色兜帽投下阴影，遮住了他的脸，旁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能听见。
“决定了吗？”
他询问的对象是头戴王冠、身披黄金的国王，只不过往日华丽的装扮此刻显得很肮脏。国王的身后是成排的骑士。他们浑身沾满了泥土和鲜血，正用希冀的目光盯着国王的嘴唇。
国王的脸上闪过痛苦、犹豫、挣扎。下方营地中，伤者的哭号和临死前的尖叫揪紧了他的心。下一秒，他露出决绝的神色，有力地拍击胸脯，发出响亮的誓言。
“我向诸神发誓，请您拯救我们吧。”
国王看向黑袍人，重重跪下。身旁的骑士递上宝石装饰的仪式剑。
黑袍人接过剑，优雅地点在国王的肩上。
“你将履行向众神许下的诺言。”他将宝剑抬起，又点在国王另一侧的肩膀上，“作为回报，我将代替众神，将救赎洒向大地。”
作为誓言的一方，国王颤抖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另一边，黑袍人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瞧不见他眼中的迷茫。片刻之后，他说出了一个字：“幻。”
幻想的幻，记忆中最清晰的一个符号，仿佛有着特殊的意义。契约在这一刻达成，一束神圣的光升至天空，化作一颗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星辰。
他将剑随意地插在地上，不再理会地上的众人，而是转身望向了咆哮的巨龙。巨龙也注视着他，裹挟着雷霆与狂风从天空掠向地面，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地震。
国王和骑士都跌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只有他屹立着，仿佛一道无法被驱散的阴影。
他轻声念诵，旁人无法理解的咒语从舌尖绽放。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大地，天空豁然开朗，灭世的邪龙被剪去双翼，漆黑的身影坠落在荒原。
“我完成了我的誓言。轮到你了。”做完这一切，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这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之后，修生养息的王国重新焕发出蓬勃的活力，正值壮年的国王也迎娶了皇后。两位婴儿在无数人的祝福中诞生了，他们是一对美丽的兄妹，纯洁得像白玫瑰。
庆典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王都崭新的城门上，高高悬挂着巨龙的首级。诗人们都传唱着，是王的勇武领导了骑士，讨伐了预言中带来毁灭的怪物。
当几十万人都沉醉在即将到来的美酒和佳节中时，奢华的王宫之内，戴满珠宝的国王却是满面忧愁。当着皇后和心腹的面，他说出了心中的恐惧：
“我感觉到，那个人就要来了。”
这一天的清晨，当幻来到城门不远处的马厩，被士兵拦住时，感到无比的好笑。
“国王下达了命令，陌生的面孔不能进城。”
士兵揪住他的长袍，把牵马的绳子塞回他的手里，指着远方的路催促他离开。
幻并不和士兵争辩什么，而是平静地吩咐：“去告诉你们的国王，就说，诸神的使者来了。”
士兵们哈哈大笑。
“神的庙宇早就荒废，我们早就不崇拜神明！”他们挥舞着长矛和盾牌，朝幻的脚底下吐口水，“快滚开你这个骗子，不然我们就把你关到牢里去！”
幻并不争执，而是牵着马走开了，转身时，嘴角是饶有兴趣的微笑。再来时，他已坐在商队最漂亮的马车上。
商队的头领崇拜而贪婪地看着他，眼巴巴地称赞：“您真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
幻轻轻一笑，此时他已经露出了自己的面容，皮肤白皙，五官并不出众。他抓住一团空气，手腕一抖，掌心便变出了一块闪闪发光的黄金。
商队头领已经被迷住了心窍。为了这个魔法，他把一袋又一袋的金钱塞到守卫的手里，带着幻成功进入了王都。但是当他再次打开马车的车门，幻已经不见踪影，而那些虚假的黄金就和作为原料的空气一样，轻轻一碰就消失不见。
幻打听到了通往王宫的路。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欢的气氛中，没有谁对一个格格不入的人起疑心。他靠近王宫，趁守卫换班时开小差的空挡，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
大殿之前，醉醺醺的贵族们看见这样一位不速之客，都以为他是忘穿戏服的小丑，纷纷叫嚷起来。只有滴酒未沾的国王全身战栗，他起身，邀请幻和他往深处走去。
在那里迎接他们的，是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士，以及严阵以待的宫廷法师们。
“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国王小心地说，“但我绝不能将我的儿女献给你。我想我可以说服你改变注意。”
幻平淡地回答：“你也许能说服我，但你无法说服神灵。将你的第一对儿女当作献给诸神的祭品，让大地的子民重拾古老的信仰。这是当初的约定。”
“智慧的学者告诉我，无论我是否许下了诺言，三年前诸神都不会坐视不管。”国王自信地抚摸着胡子，“灭世的巨龙最终也会毁灭诸神，没有谁能逃脱。”
幻点了点头，他明白了国王的意思。国王认为他付出了不必要的代价，而现在希望一场更公平的交易。
“但是，恕我不能同意。”幻说，“这个誓言比世界本身更加坚固，必须被执行。”
国王却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说：“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人的世纪已经到来。如果魔法能够媲美神迹，那我们为什么不依靠自己？”
身后的宫廷法师们虎视眈眈，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幻的身上。“你当初一定是使用了作弊的手段，”一名法师不服地喊，“才从我们手中抢走了屠龙的威名！”
骑士们也拔出长剑，长剑闪着不善的寒光。那些光映在幻的脸上，让他明白谈判无法继续。
“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他叹了口气便走出王宫，身后是无知的人们在嘲弄。他的嘴角也藏着讥笑，一切不出所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