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的。”击倒了艾俊尧，瞄到莫小天的铁棍再度开始旋转，夜强行接了唐奕的子弹，空出的左手直接按住了莫小天的铁棍。
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没再做过多的动作，而是下意识直接松开了手里的武器。眨眼间，战斗了半个晚上的武器变成了粉末，而原本握住它的右手也变得血肉模糊。
“你这家伙报复心还真强啊。”
莫小天抓紧凝聚起灵息修复，而另一边魔族被自己打穿的右手，这时已经变得完好如初。
“你的命也是真的硬。”
夜平静的说着，一步步朝着莫小天走来，手里的灵息在不停的凝聚。
“为什么不杀我们。”莫小天忽然张口问道。
“将死之人，何须知道这么多，”夜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淡淡微笑，但仅仅是持续了一秒钟，“每次都假装聊天然后偷袭我，你们真的没玩够吗？”
绕到了背后的唐奕再度扣下扳机，由于这次距离过近，夜没有办法去躲闪，只好用灵息强行挡下。
“终于观察清楚了吗……”莫小天眼皮越来越重，虽然在战场上睡着有些不可理喻，但唐奕动手之时，证明他已经将对方的动作习惯完全掌握，战局已经倒向了自己这边。
连续的射击只持续了短短数秒，虽然大部分子弹都被挡了下来，但还是有两颗漏网之鱼，分别击中了夜的左腹部和右臂。
“终于等到你近身了。”夜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之前他也想解决这个烦人的射手，但唐奕一直把距离把控的很好，使得他没有下手的机会。如今用他的队友当作诱饵，仅仅付出被射中两枪的代价，就把他勾引了过来。
“是啊，终于等到了。”
唐奕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双枪举起，双腿微微弯曲，他摆好一副战斗的姿势。
被震惊到的夜没有迟疑，右脚发力，身体也随之向前飞出，凝聚着灵息的左拳瞄准的是唐奕的右肩。
“砰！”
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再度发出一声闷响，凝聚着灵息的子弹直接冲向了袭来的拳头，夜加大力量，强行冲开了子弹，但唐奕接下来却又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主动进攻了……”
唐奕这次不再是躲在角落里放阴枪，而是直接冲向了夜，还拿着手枪的右手，毫不留情地奔向他的额头。
强行停止前冲的身体，夜的腰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下来，躲过了唐奕的一击。然而进攻还没有结束，早就藏好的左手此时瞄准了夜的腹部，食指轻轻扣下扳机。
枪声再度响起，子弹擦着夜的鼻尖掠过。魔族的反应也很及时，左脚快速上抬，踢到了唐奕的手枪，改变了射击的方向。
“接下来，依靠惯性，后空翻。”唐奕平静的说着，朝着魔族的后方射出两枪。
听到这话的夜眼神里满是震惊，但随即腿部传来的失衡感让他没时间去思考，倒下的瞬间，他双臂交叉挡在胸前，抵住了追击而来的子弹。
“可恶，怎么回事？”
夜又朝后翻滚了几圈，灵息也在身前形成了屏障，快速修复着被打伤的双脚，他绞尽脑汁去想刚刚有哪里露出了破绽，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优势的自己转瞬之间就被压制住了。
“你还有时间去思考吗？”
唐奕又冲了过来，一个躲在战场暗处，远程输出一击致命的狙击手，如今竟然变成冲锋兵，一次又一次的和魔族近身作战。
“他的近战能力很强……”这是夜这几秒钟唯一想通的地方，但疑问又随即而来，“为什么他不一开始就配合队友和我近战，而是等他们都失去战斗能力后再向前？他们有矛盾吗？”
凶猛的攻势让他无法思考，唐奕下一击是开枪还是单纯的挥拳，单是判断这些都让他足够头疼，不断受伤的他开始暴躁起来，想要索性变成野兽无脑莽过去，但脑海里那个小女孩的笑容却让他保存住了最后一丝理智，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一连串的数字。
“没追来吗？”
打了两下就后退的唐奕终于失算了一次，预判的三枪也随之放空，计划被打乱的唐奕恍惚了片刻，但就这片刻，让夜重新掌握了局势，双腿在这一刻装满了灵息，强化后的肌肉几乎将裤子撑破，他也如同一颗炮弹般飞向唐奕。
“千辰之殉。”力量凝聚于一点，唐奕的瞳孔放大，这恐怖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手枪随意的扔下，唐奕头也没回，呈Z型快速逃脱着，但宛如炮弹的夜却也跟着唐奕不停的左右摇摆，没有给他丝毫逃脱的机会。
残破树林里的追逐战持续了近十分钟，被赶上了的唐奕终于还是决定抵挡，虽然自己在十分钟的跑路中消耗了不小的体力，但结果也如他所料，魔族的灵息在追逐的这段时间里，也衰弱了大半。可即便如此，这千辰之殉依旧让他狼狈不堪，左手几乎残废，右手也仅剩一点力气，鲜血出现在了他的嘴角，表明了他的身体情况并不像表情那么轻松。
“呼……你还真是抗打。”
夜也在刚刚的进攻中有了不小的消耗，在原地激烈的喘着粗气。
唐奕已经没有了废话的力气，费力的抬起右手，平时轻松的动作此刻却无比的费劲。
“还在做无用的挣扎。”
夜看着还在凝聚灵息的唐奕，虽然有所怜悯，但羁绊让他继续往前走。
“砰砰。”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受和耳朵，但多年战斗练出来的反应让他实实在在的在背后撑起防御的灵息，两颗子弹也实实在在的打在上面。看似随意丢下的手枪和唐奕抵挡的位置都是经过精心计算，只为这一刻用灵息控制手枪偷袭。
“回。”
一支手枪听话的回到了唐奕的右手，夜并没有这次的偷袭而有所动容，反而是在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
“要一决胜负了。”夜轻声说着，压低身体前冲，受伤了的唐奕在这时也没有选择呆在原地，开了两枪后，同样的冲了出去。
扫腿，直拳，刺指，尽管唐奕只剩下了右手能用，但在这一波交锋中，没让夜占掉一点上风。
“你还在引诱我攻击你的玩具吗？明明里面已经没有了子弹。”夜轻蔑的笑了笑，唐奕也笑了。
“你果然有数我的子弹。”唐奕想了想，还是丢弃了右手的手枪。
“一边计数一边战斗果然很费力。”夜揉了揉额头，发起了第二波进攻，这次的唐奕明显有些力竭，反应已经跟不上夜的动作，他拼尽了全身的力量，但还是被夜的手刀砍去了左臂。
“胜负已分。”唐奕听到后只是微笑了一下，随机倒在地上中。夜笑了，笑的大声而狂妄，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但这笑声也仅仅是持续了一秒，面前的唐奕忽然动了，夜的背后也被什么东西袭击。
“是啊，胜负已分。”唐奕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灵息再度浮现，止住了左肩的鲜血。
“别那么看着我，只是小小的障眼法而已，”唐奕的语气很虚弱，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有三颗子弹，是用小石子伪装的，经过灵息的光芒掩饰，伪装成了子弹，虽然说每次战斗我都爱这么干，但只有这次用上了。”
“这应该就是你最后一手了吧。”魔族忽然张口说道，后仰到了一半的身体也快速站直，三个扁平了的弹头，从他后背缓缓落下。稳重了一晚上的唐奕终于在眼睛中露出了恐惧，确实如他所说，这已经是自己最后一手了。
“我说了，胜负已分。用石子伪装的子弹那么慢，我怎么可能没发现。”
唐奕的大脑飞速运转了，身体内的灵息也全部涌出，千万种可能性出现在自己眼前，可每种可能的最后，都写着一个死字。
“够了。真正的战士，要能认清自己的败北。就长眠于这里吧，虽然你是个不错的补品，但我，还是想让你死在战场上，这对你强大的肯定，千辰之殒。”
夜左手前伸，闪耀的光芒仿佛要照亮整个黑夜，唐奕也闭上了双眼，沉默着等待自己的死亡。
灵息缓缓的将自己包围，千辰殒如同襁褓般，将他保护在温暖中，让他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惧。不过这温暖却是转瞬即逝，果然应当如此吧，杀人的法子，怎么会让人好受了。
“你是谁？”
夜的声音让唐奕重新睁开眼睛，刚刚环绕着自己的灵息已经消失不见，夜也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的车子旁边，扶着昏迷的莫小天进了车里。
“第三队，武当常云飞。”来者一步步走出车子的阴影，皎洁的月光从他的脚尖出现，照亮了他的黑色风衣，照亮了他还有些惨白的脸庞，和反着白光的头发……
“不对，不是反光！”唐奕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了自己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眼花，眼前那个熟悉没正形少年，曾经染成淡橘色的头发已经完全雪白，眼睛也如同浩瀚宇宙，深邃，藏尽了世间的混沌。
“没完没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攻击莫名其妙消失的缘故，夜现在变得无比烦躁，身体前冲，唐奕对这一幕无比的熟悉，自己就是被这一下耗尽的体力。
“现。”
灵息出现在常云飞的右手心，唐奕和夜在这一刻都傻了眼，但却不是因为他手中灵息的强大……
“这是……我的魔息……”
夜首先反应了过来，这分明就是自己刚刚准备结果唐奕的千辰殒！慢一步察觉的唐奕也惊讶的说不出话，他虽然知道了是常云飞抵挡住了刚刚的一击，没想到竟然是以吞噬的方式！
两股灵息对撞，虽然同一人的灵息不可能发生冲突，但夜的灵息却被常云飞参杂了一些天地间游离的稀薄灵息，使得其发生了些许改变，也正是因为这改变，让两股几乎相同的灵息发生了排斥。
夜的千辰殉被抵挡后，翻身后跳，随机并手为刀，横向劈出一道灵息。在灵息刚要打到常云飞眼前时，灵息又想千辰殉一样凭空消失。
“你的灵息就是我吞的，不用试探了。”
常云飞冷冷的说着，刚刚消失的灵息又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回击表情同样冰冷的魔族。
“如果所有敌人都像你这般坦率，我也不必每次打完都不停的掉头发了。”
夜脸色终于有所转变，随手打掉回飞过来的灵息，一步一步朝常云飞走去。
“死敌之间，无需多言。”常云飞活动了下肩膀，长时间没活动的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能够吸走我的灵息确实有些棘手啊，”夜丝毫没有管常云飞刚刚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不过，如果我不用灵息，你还能抵挡的住吗？”
如同夜自己所言，他收回了自己所有的灵息，眼睛也不如之前那般如火焰般赤红，一步步逼近常云飞。
常云飞脱下了黑色风衣，露出了底下还没来得及换的病号服，手掌前伸，一只脚轻轻前踏，如同广场上打太极拳的老大爷。
一个侵略如火，一个徐如林，两个完全不同风格在残破的树林里交锋，但动作敏捷的夜还没看清对方怎么出的手，自己已经被甩飞到了常云飞的背后。还未来得及调整重心，夜忽然有些喘不上气，这时他才感受到，胸口也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魔族挨了打之后也冷静了下来，虽说胸口的伤势如同蚊子叮了一口，不过一直这么挨打，也不是办法。
“去除魔息后的比拼，果然还是人类占上风……”夜心里默默想着，一时间高高在上的魔族，竟然有了自卑感，他不禁去思考，魔族真的比人类强吗？除去了魔息，身体强度，技巧，智慧，魔族似乎都比不上这个看似软弱的种族。
只是片刻的犹豫，战局再度发生了变化，自己的左臂，不知为何爆炸成了碎片，看着还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常云飞，夜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转过头，只剩下右手的唐奕笑着朝自己晃了晃手枪。
“左臂换左臂，咱俩扯平了，只不过，你好像是个左撇子吧……”
他明白了，这次的唐奕没有在子弹里追加灵息。整个晚上的战斗，他都多多少少用灵息防御着身体，他也对带有灵息的子弹而有所防备，只是这一刻，他为了对付常云飞，他解除了所有的灵息，但也正因如此，没有灵息的子弹能过骗过他的防备，轻易破坏掉自己的身体。
灵息重新出现，夜想趁手臂还未完全坏死强行修复，但常云飞哪会给他这种机会，快速绕到身后，刚出现的灵息消失，又再度出现，将本就成肉块的左臂完全抹去。迅速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常云飞后撤出几米，退到了唐奕的身边。夜的表情开始变得茫然了，有些空洞的双眼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肩下面，又扫了一眼等待他进攻的常云飞，疼痛并没有让他从疑惑中走出来，反而是令他更加苦恼。在眉头皱到最深的时候，他的表情变了。
“小心点，他的表情不大对劲。”唐奕严肃的说着。
“我明白了……”夜忽然笑了，常云飞再度摆出了太极拳的姿势，准备防备他的进攻。
“我明白了，强大与否，不是看你有多少方面占优势，而是看最强大的哪一项是否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就像你们人类，凭借着智慧一样，就碾压了所有物种，傲视人间……我们魔族也是这样，无需在乎智慧，技巧，身体，我们强大的只有魔息，但足够了，我们也只需要凭借魔息，就可以碾压你们。”
说着，夜的眼睛里再度散出赤红色的光芒，仅存的右手放于胸前，嘴角狂妄的笑着，露出里面对称的两颗虎牙。
“还打算用灵息吗？”常云飞死盯着面前的魔族，灵息正不断的涌现。
“千辰之殉，螺旋式。”语落，夜的身体开始快速旋转了起来，这是他刚刚跟莫小天学到的，虽然不懂得其中的原理，但这种情况下只需知道它的强大就可以了。
“脑子还挺好使。”常云飞笑了笑。
他所用的寰宇无极，是改变自己的体质，让自己身体无法再留有灵息，换来吸取别人灵息的能力。他在释放出自己全部灵息的同时，也借机释放了魔族残留在自己体内的灵息，并吸收了刚刚夜攻击的灵息不断修复着身体。由于在释放自己全身灵息、以及在吸取别人灵息化为己用时，往往也伴随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所以被列为了禁术。而换来的能力听起来强大，但也是拥有储存的极限。
简而言之，他从一个能不断出水的井口，变成了封闭的水池，而水池能盛的水，是有上限的，他的上限，也就是身体这个水池，所能吸收水的上限。
“丢下我们跑吧，第四队马上就到了，凭你的能力，和她们联手杀了他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我来挡住这最后……”
“别挡着我。”
费力站起来的唐奕被常云飞推倒了一边。晚风轻轻吹过少年雪白的头发，头发有些长了，甚至有些挡住了他的右眼，但他眼中的决心，没有丝毫动摇。
“阴阳万生。”常云飞轻声说着，把手放在了树上，但发着微弱光的食指，仅仅在树上留下了一个很小的痕迹。
“走啊！云飞！”
“已无我回头之路。”
常云飞一步向前，握紧的右拳抬起，直直的对向了咆哮而至的夜。
“看你能吸到几时！”
夜感受到了自己灵息的飞速流逝，但他也清楚，如果有丝毫的退缩，自己必败无疑。右拳加重力道，他也顾不了太多了，赌上性命的战斗，有所迟疑的一方必将战败。
“已经够了！阴阳万生！”手势一转，无数光芒从常云飞脚下凝聚，闪得唐奕有些睁不开眼，抬起右手挡在眼前，大地在这一刻忽然开始晃动，唐奕忍着强光看向常云飞那里，发现地面正在往下塌陷，接着慢慢出现一副太极图。
处在混乱中心的常云飞，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感受着灵息不断涌入自己身体的感觉，夜的灵息也不再莫名其妙减少，战斗了一晚的魔族咬紧牙关，准备迎来这最后的一次对拼。
“已经回不去了，小爱，对不起啊，还是没能给你带来什么……千辰之殇……”战斗，胜负，生死，家人，打到最后的夜脑子已经变得十分混乱，不过他还是用出最适合目前战况的招式，虽然这招式，都是以生命为代价。
在他的对立面，以常云飞为中心，脚下的泥土，飞扬的灰尘，残破的树木，甚至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微弱的光点，朝着这个白发少年涌来，让他的气息在这一刻暴涨至和夜一样的高度。
空气的消失和二人的对拼，使得大量气流涌入二人的交接处，及时醒来的艾俊尧抓紧跑到了车的地方，拉住了快要被拖入漩涡的唐奕和莫小天。两个清醒的人和一个昏迷的人站在原地，紧张的看着一层层灵息缠绕的二人。
“快要结束了。”
对撞持续了整整五分钟，灵息终于有了衰弱的迹象。已经向下凹陷了几米大地里，光芒一点点暗淡，两个人也都收起了动作和灵息，面对面，没有说话。
常云飞先一步动了，沉重的眼皮落下，他笔直的朝后倒了下去，没有再站起来。
“我输了。”
夜轻声说着，身体从脚开始，如同刚刚的树木般，一点点变成零碎的光点。
将死的他头抬起，看着月亮，往事快速在眼前浮现，那个小女孩，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家伙，不停晃动在夜的眼前，然后又慢慢变得模糊。
他开始想，如果昨天没有放过晚归的一家四口，自己是否会是不一样的结局？自己是否还会见到那张笑脸。
他也只是想，后悔这种感情从未出现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后悔那天对养大自己的叔叔见死不救，他没有后悔那天没逼着小爱吃掉自己，他没有后悔放过那家人，他也没有后悔今晚选择与这帮人决战。
选择好像都是错的，不过木已成舟，悔过无用。
但好像也有一件事他后悔了，那就是走之前没再好好看他们的脸。
“好想，再见见你们。”一滴清澈的眼泪随话语落下，魔族也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于天地间。
名为夜的魔族败北，死亡。常云飞，不，第三队，获得这个夜晚的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