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蒋玄晖被开刀问斩时,韩建也动手了。
“猴子,带上人,跟我去皇宫。”
老侯说:“好嘞,皇宫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大人,是去送礼的吗?”
这种人从民众头上盘剥,然后再送给更大的主子,下属早已经习惯了,所以这样问。在老侯眼中,皇帝也是韩建的主子。
“送礼?对呀,有一坛好酒呢。”
“皇家不知有多少好喝的御酒,乡野土酒算什么礼?”
“我的酒,比御酒好喝,醉了永远就不再醒。”
这句话让老侯听了害怕,这是要杀人的意思,他不敢问,领了一队士兵随韩建去皇宫。
他们去的是积善宫,这里是何太后居住的地方。
朱全忠的人直闯皇宫,宫里人都已经习惯了,大家纷纷避让。阿秋又被从牢中提出来,两个士兵架着,蒋玄晖是以蔡王李祐失踪案处死的,阿秋不在此列,韩建留下她是为了杀鸡儆猴。何太后这时正跟小皇帝说话,阿虔看势头不好,没有害怕,依旧冷静地禀报:“皇上、太后,京兆尹韩大人来了。”
老侯是第一次来皇宫、见皇帝,看到对面一个穿着黄袍,戴着冕旒的少年,就跪下。刚要学着戏台上动作,山呼万岁,韩建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干什么呢?”
“见了皇帝要磕头。”
“你妈妈的,你傻呀,皇帝在哪里?皇帝在汴梁呢,那里以后叫大梁,大梁国。”
老候就爬起身,看韩建说到汴梁皇帝时,还恭恭敬敬地朝东方作行礼状。何太后与韩建过去认得,这时走上来行礼,韩建摆着手:“免了,免了,一个个好好呆着,听我问话。”
老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嘴里还嘀咕着:“乾坤颠倒了,谁跟谁行礼呀?”
韩建先吩咐:“把小皇上送回自己宫里,看好了。”
有人答应“是”,把昭宣帝李禔带走。他接着就问太后:“知不知道我来干什么的?”
何太后抖颤着:“回大人,不知道。”
“哼,不知道?你和蒋玄晖等人密谋,要加害梁王,让小皇帝亲政,重振李唐天下。今天他已经被正法了,你还在这里假惺惺。”
“大人,没有这回事。”
“姓柳的,姓蒋的都承认了,你还不承认?还有,你们策划冬月祭天,以此树立皇家形象,文武百官都在训练仪式,礼部还去南郊筑坛,这是不是想造反?”
老候暗暗发笑:“哪有皇帝造自己的反,什么道理呀!”听得何太后辩解:“那是一柱观静慈师太做的,她施道法,说南郊祭天,我的病就能好转。”
她不敢说郊祭与小皇帝有关,说成是道家为自己攘灾。韩建不听这些:“静慈那个老东西,也随蒋玄晖去西天了,你们都是一伙的。我知道你,去年三月在陕州,故意亲捧玉杯请梁王喝酒,晋国夫人可证贴着先帝耳朵说悄悄话。那就是你安排的鸿门宴,想把我和王爷杀死,以报华州之仇,是不是?”
“这话从何说起?大人,皇位你们要就拿去,只求保全咱母子俩的性命就行。”
“知道你不会承认,刑不上大夫,不打你,把这两个宫女吊起来拷问。”
阿秋被赵殷衡打怕了,这时害怕再打,就跪下来:“大人,我说,我说。”
“这还差不多,说吧。”
“你要我说什么?”
“嘿,玩我哪?”
“不要打,不要打,你叫我说啥我说啥。”
“这叫什么话,我叫你说你就说?”转过头来对阿虔:“你愿不愿意老实交代?”
阿虔知道这一回韩建来头不正,心里怨恨着太后过去自欺欺人,相信蒋玄晖。否则,小皇帝或许能和蔡王一样也被救走,小皇帝如果被救,朱全忠讳疾忌医,甚至还不敢对太后下杀手。但这一切此刻没法对太后说,她的心依旧忠诚,最后还想护一回主人:“回大人,太后只求保命,从来没有说过让皇帝亲政,重振李唐天下的话。至于郊祭,都是静慈施行的道法,蒋大人同意的,不信你去问他们。”
她从容不迫,一字一句的回答着。
韩建生气了:“好啊,一个比一个嘴硬。蒋玄晖与静慈的头,这时已经被砍掉,你叫我去问谁?”
阿虔逼上一句:“那你去问柳大人。”
“他的脑袋留在头上,恐怕也就一两天。你怎么全拿这些死人做证明,我问的是你?”
宫里人被监禁,捞不到出门,所以蒋玄晖等人此刻被斩,大家都不知道。阿虔突然开怀大笑:“死了好,他们都该死。”
“来人,快给我拖出去打。”
老侯不相信:“大人,太后的人也能打?”
韩建又给他一脚:“你妈妈的,杀鸡儆猴知不知道?”
“她不是猴,是太后。”
“那你就是猴,来人,把这只猴子给我拖出去打。”
士兵们都是老候的手下,没有人动手。老侯嬉笑着:“大人不生气,我去打,我去打。”
就朝积善宫门外走,士兵们拖着阿虔和阿秋。阿秋之前已经伤重,从牢房拖到这里,被折磨得几近昏迷,想求饶的话都说不出。阿虔回过头来:“太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宁愿站着死,不要跪着生,求他们这些恶人是没用的。”
两人被捺倒在宫门外,因为没有交代什么,阿秋已经昏迷,阿虔坚贞不屈,士兵只有打。阿虔自知在劫难逃,吃力的抬起头吐出一句话:“新仇旧恨,会有人来报的!”就垂头不语了,阿秋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再也不动。
老侯不忍看,忙叫人停手。进来报告:“大人,两个可能都被打死,行了吧?”
韩建皮笑肉不笑地:“死了吗,是她们自己发生争执,相互打死的吧?那个阿秋的父亲想做节度副使,也是蒋玄晖的党羽,还不去抓起来打死?”
有一个千卫官答应了,就去执行。
何太后知道在劫难逃,朱全忠是要满门抄斩,斩尽杀绝。曾经为保命求过蒋玄晖,也相信过蒋玄晖,想来都是自欺欺人。阿虔说的话她听到了,此刻已经不想哀求,或者说哀求也没用。想把灾难离小皇帝远一些,就走出宫门:“韩大人,不就是一死吗,来吧。”
“您是太后,万人之上的皇帝母亲,谁敢让您死?去年在陕州,没有好好的敬您上一杯,现在可以了。”
有人已经把他带来的酒,斟到一个玉杯里。
“太后娘娘,请吧。”
太后伸手把酒杯接过:“韩建,你和你的主子朱全忠,都不得好死,会有人给我们报仇的。”
说了就举起杯,正要喝,阿虔突然在地上一跃而起:“太后,不要你喝,让我来。”扑上去抢过酒杯,一口吞下,看着她口中鲜血流下来,何太后一头撞上宫柱。
韩建看也不看两人是怎么死的,在想着一句话:“这也说报仇,那也说报仇,猴子,能给李唐家报仇的人会是谁呢?”
老侯已经惊呆了,想不到韩建带来的是毒酒,活活的逼死了太后。不要说她是皇帝的母亲,哪怕就是平民百姓,一条无辜的生命呀。怕韩建再对小皇帝下手,就打岔:“没啥,就是死人说的气话。大人,咱们走吧。”
“不,这里有说法。”
老侯以为他要杀小皇帝,就阻止着:“大人,你想干什么?皇帝不能杀呀,他是天子,有神明保佑的。”
“谁说我要杀皇帝?不过,你这话倒提醒了我,宫里还有一个准备接下去做皇帝的人呢。”
“不要吧!”
“斩草不除根,来年又重生,走,跟我去长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