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珪与朱友贞兄弟过招,紧要时他还是慢了一拍,那就是龙骧军已经不在自己谋划的三天时间之中。
霍彦威杜宴球的兵探,当天晚上没有回去汇报,第二天也没有,两人疏忽大意了,认为是正在侦查中。第二天到了晚上,霍彦威觉得不对劲:“老杜,皇帝圣旨明令清剿,我们在这里等待探查结果,会延误军机的。”
杜宴球也纠结:“咱们派的那个探子,一宿二日了,怎么没来报结果?”
霍彦威骂:“这小子,昨天傍晚出去,查着查不着,他妈的也回来说一声。”
杜宴球突然警醒起来:“都指挥使,似乎不能这样查。如果这是朱友贞设计的圈套,故意放咱们在这里查,他们另有行动,岂不是被人牵了鼻子?”
霍彦威问:“你想怎么办?”
“我想了一下,皇上有他的道理,四面出击包含着打草惊蛇。一击成功甚好,否则就是打散了,也他妈的树倒猢狲散。”
“有道理,咱们不等查探结果了,明天一早就发兵,先奔西郊,一个一个庄院排着剿。这也是符合兵法的,各个击破。”
两个人就重新确定,第二天一早发兵。
这里所说的第二天,从他们接到圣旨的那一天算起,已经是第三天了。也就是在前一天,张氏的暗探们也没闲着,知道此路不通就不走路,分别化装成农人,有的背着竹筐,有的拿着锄头,四面八方向西郊庄院靠近。
他们当然不知道,庄院里的两千多人马,已经于夜里悄悄行军,走了。尽管如此,此刻的庄院依旧靠近不了,远远就有人过来阻止:“拾荒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暗探甲心里焦躁,对几个同伙说:“我是奉了皇后娘娘死命令,查不清探不明就得死。东京的马步军在等着我们的情报呢,如果我死了,就先拿你们几个垫背。”
其他人说:“老大,你吩咐。”
“咱们破釜沉舟,今天夜里不睡了,爬墙头。”
“好嘞。”
张汉杰为了继续瞒天过海,给龙骧军充裕的行军时间,开封四郊所有庄院,无论昼夜都戒备森严。暗探们从农田里一步一步爬过来,只见围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人手中的火把明晃晃的照耀着,不要说是一个人,就是一条狗,也休想逃过他们的眼睛。四个庄院爬下来,已经是又一天的天亮,暗探甲嚎啕大哭:“娘娘,我辜负您的期望了。”
暗探乙说:“老大你看,咱们的正规军来了。”
是的,是霍彦威的马步军,和杜宴球的左耀武军。两人为了弥补昨天一天失去的时间,天没亮就包围了西郊庄院,庄丁照例阻拦:“我们家老爷吩咐,任何人不许进。”
霍彦威这位正职长官,之所以在一天前没有采取清剿措施,心里是不敢得罪朱友贞。但他这个小心机没对杜宴球说,只到杜宴球再次提出,自己不得不同意。此刻,他客气地对着庄丁:“告诉你们家张二爷,我们是奉圣旨来剿匪的。”
庄丁回答:“谢谢你长官,不叫我们这些下人为难。能不能等一会,小的去通报一声,让主人来决定?”
庄院已经被包围了,不要说等一会,就是再多时间也无所谓。霍彦威不敢狐假虎威,而是痛快的答应了:“好的,好的,我也一直没来拜访张二爷,见见面也好。”
张汉杰来了,客气地:“哎哟哟,你们这些个下人,狗眼看人低,怎么能让两位指挥使大人等着?”
霍彦威也礼让着:“哪里哪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怪他们。本使是奉旨查匪,没能事先招呼一声,得罪了。”
张汉杰继续客气着:“咱们都是一样的差事,均王爷担心匪人偷袭东京,命令周边庄园加强警戒。有两位长官兵马相助,如虎添翼,以后就放心多了。”
回头对着守路的庄丁:“听到了吗,以后庄园放禁。”
庄丁做人做鬼的:“那怎么跟均王爷回复?”
张汉杰回答:“有二位长官的千军万马,哪还需要你这些泥腿子做警卫?”
“是,二老爷。”
霍彦威杜宴球跟着张汉杰看了一遍西郊庄园,例行公事又去其它三个庄园看了,当然什么也没发现。一边派人回京复旨,一边继续巡查,至于先前下落不明的那个兵探,当成逃兵略过不提。
这些,暗探甲坚决不相信。
他问暗探丁:“龙骧军到开封是你打探来的,情报准确吗?”
暗探丁赌咒发誓:“我亲眼见到的,不止龙骧军一路,几个夜晚都有多多少少的军队开进。我打听一个掉队的小兵,他说都是钱六子招引的,与庄主说好不能白天来,怕暴露。”
“那你怎么不知道在哪一个庄园?”
“他们一进郊外大路,后面村口就把守起来,外人进不了,方向就是这几个庄园。”
“知道了。”
暗探甲对三个人说:“虽然官军已经查探了四家庄园,我坚决地认为这里驻过龙骧军,很可能就在前一天夜里转移。至于转移到哪里,现在刚好他们都放松了警惕,咱们今晚就采取行动。”
二月的天气依旧寒冷,晚风一阵比一阵紧。还是西郊庄园,看门的庄丁坐在值班室里冻得瑟瑟发抖,斜对面有一个岗楼俯视着这里,他不敢乱走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送饭的,就抱怨着:“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快饿死了,先去撒泡尿。”
弓着腰跑到大门外,刚扯下裤子,四个人冲上来捺倒抬了就走。到偏僻无人地方,暗探甲把刀子架在脖上:“老老实实把庄园里的事跟我说清楚,否则,就割了你的头。”
这人正是前天守路中的一个:“大爷,我说,我说,千万不要动刀。”
“快一点。”
“这里居住着许多军人,就在你们来的前天晚上,已经连夜去了洛阳。”
“有多少人?”
“两千多,还有大爷张汉鼎几百个家丁。”
“饶你不得。”
暗探甲还是一刀割了对方的脖子:“兄弟们,咱们迟了一步,误了皇后娘娘的大事。我决定现在出发,连夜赶往京都禀报,马比人快,一定能超过他们。”
暗探乙问:“娘娘当时吩咐禀报霍指挥使的,那么,要不要先告诉他?”
“告诉他管什么用?叛军已经去打京城,皇上与皇后有危险,得尽快禀报及早防御。”
“好的,现在就走。”
这个庄丁出去撒尿,好久不见回来,屋里人害怕了,就去报告张汉杰。张汉杰说:“不好,只顾这一茬,忘了那一茬。这一定是大张氏的暗探,他们知道了秘密,就会连夜去洛阳汇报。马比人跑得快,如果赶在龙骧军之前,均王爷大计就被破坏了。”
回头吩咐:“所有人,只要是会骑马的全部上马,随我跟踪追赶。最后时刻了,拦得住就拦,拦不住就拼。”
这是第三天的夜晚。
这时候的龙骧军,已经在张汉鼎带领下,以跑步的速度向洛阳靠近。第四天早上逼近洛阳城,远远看到城门楼上高高飘着的大纛,那是两都统的军旗。张汉鼎命令:“不再躲藏,不再休息,直逼洛阳城东门。”
钱六子很有把握得:“我同意。均王爷自打进洛阳,至今没有凶信,说明联络袁象先成功了。他一定能估算出我们到达的时间,前去城下,应该有人出来接应。”
张汉鼎以骂着的语气夸赞他:“你这家伙鬼精鬼精的,跟老子想法一样。”
大军就继续马不停蹄,钱六子相了一下地势,留一队士兵:“这里是一个小土山,你几个在这里埋伏着。只要是东边路上过来的,不管是什么人,一律劫杀。”
张汉鼎奇怪地:“你又捣什么鬼,城里打仗,城外留人干什么?”
钱六子告诉他:“张大爷,三天三夜了,怎么知道东京没有走漏消息?如果是探马,可比我们两条腿跑得快。”
张汉鼎又这样夸他:“诡计多端。”
大队人马继续前行不久,他留下的人就追上来:“副使大人,被你算着了,果然来了几匹马。”
押上暗探甲乙丙丁,钱六子简单地:“砍了。”又命令着:“绊马索继续布着,防止后面再来人。”
洛阳城已近在咫尺,门楼上大纛的颜色都能看得清。张汉鼎焦躁着:“六子,你说王爷会派人接应,怎么看不到,咱们是不是直接打进去?”
钱六子回答他:“别急,王爷离开东京时不是关嘱过,等他的号令?咱们先到两边树林里藏一下。”
还没开始隐蔽,就有人来了。也是一匹快马,拿出朱友贞印信:“奉均王令,看袁指挥使信号,开始进攻。”
这个人送了信,又勒马回去。张汉鼎又骂钱六子:“狗东西神机妙算,你将来可做老子的军师。”
钱六子说:“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要与小人抢功,攻进皇宫后,弑君贼得由我亲自动手。”
张汉鼎说:“好的,好的,让给你。”
正说着,张汉杰来了,在马上叽叽呱呱的骂:“眼睛瞎了,连我都没看到?一个跟头从马上摔下来,几乎跌死了我。”
原来他也被绊马索绊倒。张汉鼎哈哈大笑:“都是这个猴精的老六,先就把张氏的几个暗探,掀下马来。”
张汉杰就不生气了:“六子,你有功,我就是为这事追来的。要不是你,咱们就会功亏一篑,事成之后,让新皇帝给你封一个大官。说说,想要什么官?”
钱六子刚要表功,突然发现了情况:“二位爷看,东门里出来许多部队。仗是朝城里打的,怎么出城来?”
原来这是袁象先在配合行动。
给朱友贞送信的人就是袁府的,这时已回头通知了他,他必须等士兵们吃过早饭才可以集合。今天安排出城训练的,当然是两都统率领的左龙虎军,自己的右军看守城门。操场上,面对左龙虎军,袁象先杀气腾腾,开门见山:“兄弟们,今天我要带领大家做一件事,朱友珪杀父篡位,大逆不道,人神共愤。现太祖嫡子均王朱友贞,已带大兵从东京前来讨伐,拥护者加官封爵,反对者现在就死。”
说了高高的举起手中剑,张氏兄弟和钱六子的人马,由刚才那个报信人带领了来,自己的右军也从城门方向冲出,一刹那间就把左军包围了。他自己身边的护卫亲兵冲到两副统面前,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看前后左右已是一片刀枪,而自己的士兵一动不动。其中一个人头脑转得快,急忙表态:“愿意呀,谁说我们不愿意?”
另一个仰天大叫一声:“冯哥,我对不起你了。”
也放下手中武器。
袁象先不用多少力气就全部征服了韩勍的部队,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而是做了一件当时士兵最喜欢的事,那就是造反。造反可以得到封赏,可以抢劫财物,可以在一刹那间为所欲为。如龙骧军随钱六子从怀州往开封,经过鄢陵时说过的一句话:“先去东京发小财,再到西京发大财。”所以左军士兵看到自己的长官被武力胁迫时,没有一人出面,因为他们希望造反,如果长官不愿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于是,攻打朱友珪的战斗,很顺利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