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笼罩的峻岌山峰,点缀在山尖山腰的亭台楼阁,奔行腾挪于树林山石的人与兽。
紧紧依靠的两座大山山巅缺口处挂着一条蜿蜒而下的彩带,一群群飞鸟围着彩带起舞歌唱。
群山之外有着一片平原,一条大河横亘在平原与群山之间。
一片芦苇荡之后是金黄色的浪潮,颗粒饱满的麦穗随着微风摇曳着身姿。
一座座木屋错落在麦田边沿,一节半人高的树桩上坐着一个双手托腮的光头娃娃,他那迷茫的眼神呆呆地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山影。
树桩旁边一条黄毛大狗正在打盹儿,亲密绕着股沟的一条黑色尾巴让它看起来多了几分神韵。
忽然,大黄狗耳朵一竖,睁眼抬头看向麦田。
树桩上的娃娃也向麦田看去。
一行四人肩上扛着农具走在田埂之上,为首一位乃高大粗壮的黑脸汉子。
呜呜、呜呜,黄狗呜呜几声重新俯下了脑袋。
娃娃却慢悠悠地伸了伸腿滑下了树桩。
光脚,一条宽大的短裤,一件对襟排扣粗布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经风。
“二叔,你们回来啦!”声音听起来有点中气不足,就好像没吃饱一样。
汉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身后的黄脸妇女咧嘴一笑道:“老三又在享受温暖的阳光啊,你真有福气。”
明显是在奚落娃娃,那笑脸也很古怪。
娃娃低下了头去,妇女身后的青年瞪了他一眼接话:“走路都费劲还整天想着成仙,也不看看有没有人收你为徒。”
最后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小麦色的皮肤让她浑身充满了活力。
她看着刚刚抬头的娃娃一笑,笑容之中有着俏皮,有一些不忍。
一行没有停下,小娃娃跟在姑娘身后,大黄狗贴在他身侧,大家沿着田埂向木屋群走去。
走过一个小水塘,水塘旁边一座木屋门外一位腰间围着黑底百花围裙的妇女,她抱着一捆柴火站在屋檐下哈哈一笑道:“古老二,你们家老三真乖,每天都去等着你们回家吃饭。”
说完咯咯一笑,抱着柴火向一旁偏房走去。
“是啊,谁家的娃娃有他那么空闲呀!”接话的是那黄脸妇女。
瘦弱的他早已习惯了被乡邻们当成玩笑,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绕过花围裙妇女屋子,一圈木栅栏围成了一个三四百平方米的小院坝,一只大公鸡正领着一群母鸡在一位精瘦老头脚边啄食。
二层的木楼呈平L形,右方是裸露在外的转角楼梯。
老头抬头看着回家的子孙笑了笑道:“午饭做好了,洗洗吃吧。”
话到这里放下手中簸箕走到门前伸手拉着老三向一楼堂屋走去,边走边问:“饿了吗,身子还有力气吗?”
“阿公,今天吃什么呀?”答非所问,娃娃望着他阿公傻笑。
老头知道,娃娃虽小却很懂事,从不让他操心。
“一天到晚尽知道吃,大哥已经五年没有往家拿钱了。”妇女卸下肩上的农具插嘴。
“崔娘。”汉子出声阻止还想往下说的妇女。
老头看都没看他俩一眼,拉着老三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拍着娃娃脑袋努努嘴道:“你看,阿公今天烙了你喜欢吃的麦饼;你猜,里面是什么馅的?”
小娃眨巴着大眼睛偏着头想了想说:“韭菜鸡蛋。”
“闻到味儿了吧,真是狗鼻子。”他很开心,孙子的身体不好,可感知却很敏锐。
“我也知道是韭菜鸡蛋馅的。”梳洗一番的姑娘走进堂屋,说着话紧挨着老三坐下。
“二姐怎么知道的?”娃娃转头看着她。
“嘻嘻,我们老三不是喜欢吗,阿公当然是挑着你喜欢的做咯。”只见她伸手捏了捏小娃脸蛋,消瘦白皙的面颊被捏出一块红晕。
老头拍开姑娘的手轻斥:“不知道轻点,捏疼你弟弟了。”
“哎呀,阿公就知道心疼弟弟,偏心。”嘟着嘴假装生气。
“不痛,一点也不痛。”他知道这是二姐表达爱意的方式,况且真不痛。
说话间,其余三人也走进堂屋。
一一就座之后捧着大米饭开吃,席间不时响起姑娘逗趣的话语,一家人还是显得其乐融融。
饭罢,老头坐着没动,妇女与姑娘起身收拾残局,汉子望着上首老头说:“父亲,大哥已经五年没有消息了,下次云霄洞的道人下山收粮的时候您问问?”
聊到这个话题,小老三有点失落,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了云霄洞成为了一名杂役,自此从来没有回到过家里。
前些年还会拖人带回一些财物,近五年却音信全无,一家人的日子也没有了从前那么富足。
“嗯。”老头情绪有点低沉。
“阿公,你说大爷是不是?”古老大的话引来了两双怒眼。
“别胡说八道,吃完了还不出去在这里干啥!”这就是真正的斥责了,汉子对大哥的感情很深。
古老大垂头丧气起身向外走去,古老三也跟着往外走,大人们明显是有话说。
两人走到门外,古老大转身看着他三弟道:“你身子弱,其它活你也干不动,去地里赶鸟儿吧。”
他最见不得整天游手好闲的三弟,一有机会便会给他安排工作。
“好的,歇会儿就去。”古老三不排斥干活,力所能及的活他很愿意帮手。
驱赶鸟儿的活没有难度,拿着一根细竹竿在地里头慢悠悠走动就是,大黄也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院坝坐会儿之后,一人一狗向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麦浪走去。
路过尤家,也就是那围着花围裙妇女的家,他们一家人也刚好吃过饭在屋外闲聊,看见软骨虫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妇女扯着大嗓门吼:“老三,走不动还四处乱走,在家歇着不好吗!”
“尤大娘好,你们都吃好了吗?”话中好像有话,就不知道那愚钝的人听不听得出。
但凡是喜欢看别人笑话或是落井下石的人,基本上没什么智慧,他(她)们灵台浑浊,只能在这种平庸的戏码中获取快乐。
“软骨虫,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河边捉鱼呀!”一位跟古老三差不多大的孩子,人家可就长得壮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