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府
弥泪小心翼翼地从木柜抽屉中拿起一个古色长形木盒,盒身有着青色花纹,并且散发着淡淡的檀木之香。弥泪摸着木盒,微微一笑,只见他轻轻打开盒盖,露出盒中之物。
那是一条吊坠,坠链由三条朱绳互相缠绕而成,坠饰是由一颗白玉雕琢而成的鸳鸯,透过阳光的照射,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弥泪将这条鸳鸯吊坠紧紧握在手心,刹那间,一道道白色龙形之气顺着弥泪的手臂环绕涌进手心之中。如此情景持续了数十秒,待得龙形之气彻底消失时,弥泪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只是当弥泪松开手心,露出其中的白玉吊坠之时,一道龙啸之音从中吼出,一条拳头大小的玉龙正盘绕在白玉鸳鸯之上。
弥泪见状缓出一口气,手掌再次一握一松,玉龙便消失无影。
将吊坠重新放回木盒,收入抽屉中后,弥泪淡淡一笑。
这时一名身着铠甲的士兵冲入府内单膝跪地,喝道:“报城主,有人申请使用生死台!”
弥泪一笑,有些好奇道:“这段时间也算清净了些,怎么又有人要上生死台?又是哪家子弟啊?”
士兵回道:“回城主,是四大家之一的涂家独子,涂青!”
“涂青,涂长恭......”弥泪微微皱眉,四大家的子弟倒是让他有些惊讶,“那与他对战的又是哪名大家子弟?是宁家还是颜家?”
“回城主,是城中那随缘客栈的一名小二!”
“你说什么?一名小二?”弥泪以为自己听错了。
士兵肯定道:“是的城主,就是一名小二,名叫陈浩,字信仁。似乎是一年前被随缘客栈的主人收留的。”
“留老头的人啊,难怪......行了,你下去吧。”弥泪挥手。
“那这生死台是否给他们开?”
“开!为何不开?我也想看看四大家的子弟与一个店小二一决生死是怎样一番场景!”
“是!”
待得士兵退下后,弥泪突然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件事要是被涂家那老不死的知道后,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夫君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此时身穿一袭紫色长裙的秦洛儿从门外走了进来。
弥泪急忙扶住自己的妻子,担忧道:“洛儿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让你呆在房里好好休息吗?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啊?”
洛儿温柔一笑,柔声道:“我哪有夫君说的这般娇贵?”
“可你现在怀有身孕啊!怎么能不小心呢?”
秦洛儿拍了拍弥泪的手,嗔道:“好啦,我自己心里有数。对了,夫君刚才在高兴什么啊?说出来也让我和肚里的孩子高兴高兴呗!”
弥泪轻轻抱住秦洛儿,让后者靠在自己身上,笑着解释道:“涂家的独子和一名客栈小二要上生死台,我同意了。这事要是让涂家那老头子知道,肯定会气疯的。刚才一想到这场景我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洛儿风情万种地白了弥泪一眼,没好气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记恨涂家老爷子呢?”
弥泪先是嘿嘿一笑,随后咬牙切齿道:“这老头,当初我上圣城时可没少帮你爹的忙,这次能气他一下,也算是报了当时的仇了!”
“你是报仇了,可却要害苦那涂家独子,涂老爷子这般看重脸面,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孙子竟然和一个客栈小二上了生死台,肯定会狠狠地批评那涂家小子一顿。你呀,真是太坏了!”说罢秦洛儿举起小拳头轻锤了弥泪一下。
弥泪大笑道:“那没办法,我弥泪向来恩怨分明,当初若不是域主插手,恐怕现在就不是四大家而是三大家了。”
“所以你连我秦家也要拆了咯?”秦洛儿突然发出灵魂拷问。
弥泪汗颜,干笑几声,急忙转移话题道:“涂家小子和那小二的对决也差不多开始了,洛儿想不想去看啊?难道你不想见见是哪家小二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与四大家的子弟对决?”
“嗯......”秦洛儿蕙质兰心,哪还不懂自家夫君的小心思。所以她故意沉吟一声,看得弥泪大汗淋漓。瞧见弥泪心虚的神情后,秦洛儿才缓缓开口:“好吧,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小二能够与涂家小子较量,这次就先放过你吧!”
“那好,咱们就去看一看!”
说罢弥泪心里如释重负,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禁摇头唏嘘。
......
陈浩看着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的生死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上台之人还未到场,这些看客竟已激动的大喊大叫,属实有趣。
陈浩好不容易挤到生死台前,才发现生死台正前方有一桌一椅,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而一布衣老者正坐于椅上。在其身旁还有一少年伫立,正是等待多时的涂青。
陈浩上前,对老者行礼,老者摸着白花花的胡须点头道:“你就是陈信仁?”
见陈浩点头后老者便将一只墨笔递与前者,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张,淡淡道:“那就签订生死状吧!”
涂青此时突然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签了这生死状,那么等下在台上可没有求饶的余地了!”
陈浩轻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陈信仁!
“好!有气魄!”涂青沉喝。
随即接过墨笔,在陈信仁三字下面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涂长恭!
老者拿起生死状再次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便拿出一个印章,狠狠地盖在了上面。顿时白纸黑字上便多出三个鲜红的大字,生死状!
做完这一切,老者起身环顾众人,大声道:“陈信仁与涂青,签订生死状,可上生死台一决生死!”
老者话音一落,四周便响起了热烈的叫好声,毕竟是生死之战,况且还是涂家独子涂青对战客栈小二,这种颠覆性的对决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众人自然比平时都更加激动。
涂青淡然一笑,转身一跃便踏了擂台,居高临下地看了陈浩一眼,引的观众一片叫好。
陈浩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便顺着一旁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倒是引的看客们纷纷大笑。
此时生死台左侧的酒楼上,一长相极为俊俏的少年正观察着台上的陈浩,少年风眼微眯,轻抿一口杯中美酒,喃喃道:“陈信仁,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少年正是之前与陈浩有过恩怨的张家长子张成胜。
而在靠近生死台右侧的酒楼上,宁家三兄弟也同时观察着这场比赛,兄长宁安看着台上的陈浩,皱眉道:“奇怪了,为什么我总是感觉不出这陈信仁的境界与实力?”
宁昭也是疑惑道:“我也是如此,一般我们无法感知实力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境界远超我们的,另一种便是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
宁安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两点,但是这两种情况他都觉得不可能,身为四大家之一宁家的子孙怎么可能被同龄人远远超过,更何况此人还只是一个客栈小二?至于陈浩是普通人,这一点从当初他能挡住张成胜那一拳来看,便可知他并非凡人。
所以宁安疑惑就在此处。
宁南却是满不在意道:“有什么好想的?等下不就知道了?”
宁安与宁昭相视一笑,道:“确实如小南所言,谜底很快就会解开。”
生死台上,陈浩与涂青遥遥对视,持续片刻后,陈浩率先抱拳道:“陈浩,字信仁!”
“涂青,涂长恭!”
就在这时,一阵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让众人皆是一惊。
只见数十名银甲铁骑穿过人群,将生死台围住。其中一名为首的将领高声大喝:“城主,城主夫人到!”
银甲将领话音刚落,生死台正上方便凭空多出了两道身影,分别是一男一女,男子一头青丝,刀削般的侧脸透露着一股威严,女子更是艳若桃李,一袭紫色长裙如同仙子下凡,只是小腹微微隆起,却也为其增添了一份少妇的雍容华贵。
在两人出现的那一刻,数十名银甲士兵纷纷下马单膝跪地,齐声道:“拜见城主!”
男子微微点头,与身旁的女子轻轻落于生死台上。
下方的众人见状瞬间沸腾,一时间议论纷纷。
“那就是古城的城主?看起来也不怎么强啊?”
“你外域的吧?他可是弥泪大人啊!人称情痴的弥泪啊!”
“噢!他就是那个为情连破两境的神人?”
“那可不?他身旁的就是当年的秦家有名的大才女,秦洛儿!”
“啧啧,没想到这次涂青与那陈信仁的对决竟然能让他们二人出现,咱们也算沾了福气了!”
在场的众人多数皆是四域的名家子弟,曾经轰动一时的弥泪自然是耳有所闻,如今见的真人,眼光皆是火热,毕竟为情而战,连破两境,这等事迹是何等的风流!少年之心,对爱情的向往最是热情与忠贞,谁不想博得一为她舞剑斩群雄,情化浓血洒尘空的千古美名?
而在场的那些名家之女,看向秦洛儿的眼光更是充满了崇拜与羡慕。男儿有剑气,仗剑走天涯,女儿有剑心,柔情满山岗。女子的柔情只会献给自己中意的郎君,每个女子柔弱表面的背后,都有一颗与秦洛儿相同炽热的心。敢爱敢恨,敢于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与整个家族作对,敢于追求自己的一生幸福,而不是成为家族交换利益的筹码,这等女子豪情,少女最是崇拜。
但少女们更加羡慕的是,秦洛儿遇到了弥泪这等对爱情坚贞不渝并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为其放弃城主竞选,只身前往圣城,敢叫大家不丈夫,只为他与她的爱情诺言。光是这般想想,少女便春心萌动,面颊滚烫。
台下的观众如此,台上的二人自然也不会淡然。
涂青比起台下看客们的激动,眼中更多的是钦佩,他本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然也不会站在这个台上。而弥泪的事迹,让涂青更是对其好感大增,初次听闻是震惊,再次回首,涂青更多便是敬佩。因为涂青不止一次想过,若是把自己换做弥泪,是否能像他那般不顾一切?
涂青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他才对其更加敬佩。
而陈浩更多是好奇,毕竟他对这里的记忆只有一年多,虽然他也听闻自家城主的过往事迹,但却并没有其他人那般崇拜,陈浩只是隐隐觉得,若是自己也遇到这般境地,恐怕也会做出与弥泪相同的选择。
这种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但却一直无法退去。
这时弥泪与秦洛儿分别看向两人,弥泪打量着涂青,而秦洛儿则对陈浩更加好奇。
陈浩与涂青弯腰抱拳,道:“拜见城主、城主夫人!”
弥泪点头,身边美妇则是嘴角含笑。
弥泪道:“不用紧张,我与夫人只是顺道过来看一看,你们继续对决便可。”
随即弥泪又想了想,道:“不过如今我夫人怀有身孕,不宜见血。二位也无需定要分出生死,决出胜负、点到即止如何?”
陈浩与涂青皆是一愣,但很快便抱拳道:“自听城主所言!”
弥泪这才满意一笑,抱着妻子一步踏出,便出现在了宁南身旁。
“宁小公子不介意我们与你们一同观赛吧?”
宁南转头一见,发现正是城主与其夫人,急忙站起抱拳道:“宁家三弟宁南拜见城主和城主夫人!”
宁昭与宁安也才反应过来,急急抱拳拜见。
秦洛儿牵着宁南的手,看着后者柔声道:“宁家不愧是四大家的礼仪之家,三位公子都是仪表堂堂,三公子的小手更是比女人还要细腻,看得我都好生羡慕呢!”
宁南低头不语,脸颊一阵滚烫,被城主夫人紧握的手也不知如何是好。
宁昭与宁安对视一眼,宁安试探性问道:“城主夫人看出来了?”
美妇微微一笑,坐在了宁南的旁边,有些气恼地说道:“宁家那老头是发了什么疯?偏偏把一个好好女儿家扮成男人,这不是委屈了你吗?”
宁南惊讶地抬头,见美妇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眼神中竟有些宠溺,鼻子一酸,差点就让那不争气的眼泪流了下来。好在宁南最后憋了回去,她微微摇头,道:
“夫人,我不委屈,宁家儿女虽是读书重礼的书生,但也并非怕苦无能;宁南虽是女子之身,却也并非柔弱之辈。我知道,爷爷让我从小扮男孩,自有爷爷的道理,我只需遵循便可。”
秦洛儿心疼的揉了揉宁南的手,叹道:“唉,多好一孩子啊。”